桂嬷嬷安慰她几句,温声道:“只要你不胡闹,你想吃什么桂嬷嬷都给你做。”
陆知夏点名要吃桂嬷嬷最拿手的菜,松鼠桂鱼。时隔多年,那酸甜酥脆的美味佳肴,光是想想便让她垂涎三尺。
“小姐还和小时候一样馋。”桂嬷嬷摸摸陆知夏的头,笑得格外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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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陆子辰带着两名天依阁的女侍过来给陆知夏量体裁衣。
陆知夏正在屋里睡午觉,小玉进屋叫醒她。
听到冤家来了,陆知夏拉起被子蒙头睡。小玉无奈,只好去找桂嬷嬷。可还未出门,陆子辰就带人进屋了。
陆子辰走到床前,对着蒙头缩成一团的人说道:“听说你想出门,若是积极配合,兴许我还有时间带你出去。”
陆知夏伸出脑袋质疑道:“你有这个权利?不会是在诓我吧。”
陆子辰道:“我能带人进来便能带你出去,前提是你必须老实听话。”
陆知夏思忖片刻,同意配合。
两名女侍留下,陆子辰到外边等候。
一名女侍为陆知夏量尺寸,一名女侍详细记录,她们将陆知夏从头到脚量了一遍,满满记了几页纸,数据详尽专业。陆知夏感慨,她已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专业制衣服务了。
与二女闲聊中,陆知夏得知父亲这次花了重金为她置办行头。她想,难道这次急病令父亲良心发现,此后要善待于她?
陆知夏觉得不大可能,但暂时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心底那份失落不觉少了几分。
量完尺寸,小玉送两名女侍离开。
陆知夏伸着懒腰从卧房出来,左右不见陆子辰人影,她以为自己又被诓了,匆忙四处寻人。脚下走得急,她刚跨进小厅便被长裙绊倒,摔了个狗啃屎。
陆子辰端坐在厅上喝茶,转头淡淡道:“进门就行此大礼,我可受不起。”
陆知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尘土,没好气道:“想得美,我是不小心被裙子绊倒的。”
陆知夏带回来的旧衣裳都被桂嬷嬷扔了,说是太破穿出来被父亲看到会惹他不高兴。眼下她穿的是桂嬷嬷用母亲年轻时的衣裳改的,尺寸微大但起来没那么寒碜。
陆知夏整理好衣裙,陆子辰放下茶盏起身,“走吧,带你去熟悉环境。”
陆知夏将信将疑跟上他的脚步。
平日云岚院大门紧闭,门外原来还有两名弟子守着。陆知夏随陆子辰出门,果然无人阻拦。
看着前边从容淡定的身影,陆知夏不由心生嫉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的陆子辰在门中混得极好,不但是父亲跟前的宠儿,又是手握大权不好惹的首席大弟子,而她……永远是个无法出头的陆老二。
人比人,气死人。陆知夏垂头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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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被关静思洞的教训,陆知夏言行谨慎许多。陆子辰本就沉默寡言,二人路上毫无交流。
在门中上下走了一圈,陆知夏发现门中陈设布置焕然一新,还添了几座新楼宇,整体布局虽与从前相差不大,但看起来却有股陌生感。
加上这些年门中扩招弟子,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生面孔,陆知夏有种客来他乡的拘谨感。
路上遇到的弟子虽然统一着弟子白袍,但精神面貌却不比以往。大多白白净净,嬉皮笑脸,如同云炀城里那些游手好闲的贵公子,没有半点端正勤学的样。陆知夏纳闷,如今云苍派招收弟子的标准已经这么低了吗?
一路走来,陆知夏心里虽有诸多疑问,但也不敢发问。还没摸清如今陆子辰的脾气,万一惹恼他吃亏的还是她。
回过神,陆知夏发现他们正向大门走去,疑惑道:“你要带我去哪?”
陆子辰不语。
陆知夏犹豫片刻,提着裙子小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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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墓园冬日也是一片白茫,气氛肃杀凄冷。
陆知夏没想到陆子辰还怪好心,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就主动带她来看望母亲。早知如此,她就准备些贡品香烛一并带来。
二人走进墓园来到一座新砌好的墓前,陆知夏看着墓碑上的字眼眶酸涩,扑通一声跪下。
当日一派主母灵柩回山,连门也不让进就这么仓促下葬,如今除了陆知夏,门中又有谁在意这桩不公平的丧事?
“娘,至少我们回云苍了,您安息吧……”纤手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另一只手收紧,五指深深陷进雪里,陆知夏凝着泪水的眼中充斥着恨意。这些日子她憋着太多委屈,但有些话当着陆子辰的面又不便说,只能望着墓碑无声诉苦。
“快下雪了,我们走吧。”陆子辰看着变暗的天色催促道。
陆知夏恭敬朝母亲冰冷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最后却久久不愿起身。那个冰冷无爱的家她一刻也不想待,真想拔腿就跑。
陆子辰上前朝地上的少女伸出手,“腿麻了?要我扶你?”
陆知夏冷哼一声,自己站起来大步往回走。陆子辰放下手,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纤细身影摇头。
路上,陆知夏几次想逃,但陆子辰跟得很紧。她也清楚下山之路机关暗哨遍布,若无陆掌门许可,她还没到山脚便会被抓回来。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现实乖乖回到门中。
陆子辰亲自将陆知夏送回云岚院。
兄妹二人和平共处一日,他觉得陆知夏性子虽野,但并非不识时务之人,顿时放心不少。
天色已晚,陆子辰正要离开忽然被陆知夏叫住。
陆知夏支吾道:“日后,我可不可以跟爹继续练剑?”
陆子辰回头看着大病初愈脸色尚且苍白的少女,难得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身子刚好,大夫说还得悉心调养一段时日,这事以后再说吧。”
望着那道远去的挺拔背影,陆知夏叉腰道:“假惺惺,还真把自己当我大哥啦,谁稀罕!”
话音一字不落传入陆子辰耳中,长眉微皱。还以为她能憋一日,没想到最后还是原形毕露。小野猫安静必定憋着坏,他还是不得不防。
当晚,陆家父子在书房议事后,陆子辰随口提起陆知夏想继续练剑之事。陆掌门沉思片刻,说道:“给她找点事做也好。练剑能磨练心性,没准能收敛她那蛮横的性子。”
陆子辰道:“只怕她习武动机不纯。”
陆掌门不以为意道:“她想练就让她练,短期内她也成不了高手,待她身子好些就由她去吧。”
既然陆掌门不反对,陆子辰也无话可说。但他总觉得近来这对父女对彼此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快,不知各自在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