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寺中香火旺盛,素来以送子观音闻名。门槛都踏修了几次,慕名至此的人无数,只为求得子嗣。
风吹动着正跪在圆通宝殿中,那女子的头发上,女子嘴里念念有词。
身侧的婢女传来声音,低声于耳畔,女子伸手,侍女半蹲将其扶起。女子站起往殿外走,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官人可有来信,说何时归家?”
“夫人,那送信的小厮欺我不识字,将家主捎带的东西一并给了老夫人。”侍女说着说脸上似要哭了起来。
刚踏出瑶光寺,一声巨响穿进耳朵,吓得侍女贴紧了些,抓紧上了马车往家中赶。
掀开帷裳,骤雨来得及快都看不清门前站着的人。只见马车停稳后,上前来了两人,将她从马车里拽了出来,侍女在身后喊着:“这是作甚?为何抓我家夫人?”
两人将她拖拽到刘宅门前,领头的人大声开口道:“可是罪臣张忠之女?”
雨水在头上堆砌,抬头便是与雨水来了个正面交锋。此时只听得见父亲之名,“罪臣,我父亲犯了何错?”
那人也不应,压着她不知往哪儿走,知道看见獬豸雕像,耸立在在门口,竟带她来了大理寺。那人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将她压进牢中。
将身上的宝纱尽数给了牢外看守的侍卫,才得知父亲尽是以谋反之罪引得全家抄斩,于明日行刑。
和刚出瑶光寺那时一般,空中巨响,她被押上菜市口,还来不及同父亲讲话。昨日她已经知道了她那肮脏无比的夫君干的好事,得了他的告发,父亲即便长了八张嘴也分说不清。
台上近是张家之人,皆被绑在刑台中央,双手绑于柱子上,身体向前倾斜。这刑台之上,上到那她年迈的祖母祖父,下到她那正在外傅之年的弟弟。小儿的哭声遍布刑场,他还未见过鲜血,她也未曾见过。
和那日一样,雨已经落了下来,本来无行动能力的她,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只见那刽子手手起刀落,张姝璘眨眼之际,脖颈溅出的鲜血与她的人头一并落地。
到死她还在想着她那忘恩负义的夫君,为何不来亲眼看看自己犯下的罪孽,她发誓即便是做厉鬼,断不会轻饶了他。
她觉着定是还没入轮回,竟闻到了许久没闻见的沉香,自打嫁给了陈述慈后,他不喜沉香她便不曾点过熏香了。就连耳边在菜市口人群吵闹声都不见了,脸上雨水滴落的痛感也不存在了。
只听见身旁传来侍女的声音,“姑娘五更了,该起床了,不然老夫人又该骂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猛地坐身来,眼前骤然一黑,侍女见状扶了一把。张姝璘从床上下来,赤着脚。
身旁的侍女从她下床时,就已经哭了,边哭边道:“姑娘,老爷前几时才说,不可再让你去马场了,昨日你竟自己翻墙而去,奴婢差点就没了小命。”
张姝璘猛地回头看着侍女—福儿,语气惊讶,声音不自主加大,“你是说,昨日我翻墙出去赛马了?”
还没等福儿说话,她接着问:“现是何年?”
福儿还未从一向温柔的姑娘形象中走出,面对此刻有些急躁的姑娘,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现…是永康二年…”
永康二年?这年她刚行笄礼,刀落的痛感还在脖颈出蔓延,侍女为了使她快些起床,连窗户都开了,一阵寒风刺骨,她穿得单薄。这寒风将她吹醒了,她坐会床上,侍女将鞋为她穿上。
她使唤福儿掐她一下,痛感非常明显。
她竟然重生了,回到了四年前,未嫁给陈述慈那年,也是她及笄礼,礼成的那一年。
张姝璘抓着侍女的手臂,眼睛睁得极大,看着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可有人上门提亲?”
“姑娘,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老爷大多都回绝了,姑娘不是要等着陈公子上门提亲吗?”
侍女望着张姝璘的眼睛,接着说:“姑娘,我这就为你更衣。”
“父亲现在在何处?”
衣裳还未穿完,张姝璘就要往房外走,福儿跟在后面加急穿衣。
福儿在身旁喊着:“姑娘,姑娘,你忘了老爷这是还在边塞未归,这是要去往何处?”
此话一出,她才回想到,这时父亲还未归家仍在边塞。
未和陈述慈成婚前,她极爱马术,说起与陈述慈相识大抵也该是这几日了,现在想来此前陈述慈借马术之由蒙蔽了她的双眼,还以为是个可托付的人选。
“对了,姑娘今日陈公子派人来信儿,说是请姑娘去比试比试。”
张姝璘往回走,福儿跟在身侧,这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好事一般,语调惬意非常。
她站在原地,脚下踩着石子。
“今日就应下了,他日再来,便回绝了吧。”
福儿瞧出张姝璘的不对劲,但不敢多问些什么,只好答应了下来。两人回屋将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穿上比甲。
坐着马车就到了赛马场,头顶着帏帽,放眼望去这些世家子弟整日游手好闲,一说到骑马一个比一个兴奋。
福儿跟在身侧,张姝璘一眼就望到了令人恶心的面孔。
打心底觉得不适,那人迎面上来,语气像是与她多么交好的关系似的。今日马场来的还不是小门小户,就连郡王家的世子朱祐璟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