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敢进去,这是我第一次靠近这里。我怕是因为自己才让母亲变得不幸。”刘沛沛望向虚空,久久出神。
陈雪有些于心不忍:“沛沛,有证据表面是卵子选择了精子,也就是你母亲选择了你。换句话说,无论你父亲是谁,你都终将会是你母亲的孩子,只是会以不同的身份存在。(1)”
女孩摇了摇头,表示不懂,但她听到自己会是母亲命定的孩子时,眼神发亮有了色彩。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我可是大夫!欢迎你加入我们鬼界医疗队。”
“你牵着我吧,我会带你回家的。”
女孩深深望了她一眼,“你找到了你回家的路了吗?”目光在陈雪脸上游离,最终停留在血红的门上。
“还没有。”
一只冰凉的小手牵上了温暖的大手。
“但是我会找到的。”
门外一片血红刺痛了她的眼。
陈雪攥紧了那只信任自己的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头注视着刘沛沛,面带微笑。
“你知道吗?世界是一具永患热症的躯体,医生不过是手持柳叶刀的西西弗斯,他们会拿着处方笺进行着生死审判。”
一个女孩的出生会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困难,要通过这里并不简单。
到处是掉落的血块,淤青发紫的肉壁,以及被白絮缠住的腐败眼球。脚底软绵绵的触感,如果太过用力鞋子会陷下去,如同踩在浸满水的海绵上。
自从林听骨将那块骨头放进了自己耳朵里,她的听力就灵敏起来。
不远处传来沉重的闷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撞进了肉里。
“嘘。”
陈雪牵着沛沛躲在一块巨大的肉墙之后。
一只生着汗毛的断脚凭空出现,重重地踩了下来,在地上砸出个冒血水的凹痕。
这是男人的脚在诉诸暴力!他曾经狠狠踹过陆莲的肚子,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女孩一听到父亲就会发狂。
紧接着是一阵人群的窃窃私语,里面既有恶毒的咒骂,也有苦口婆心的劝慰。有孩童稚嫩的童声,也有老人苍老的说教。
“你当年连碰我一下都觉得晦气,现在却给我生了孩子。你说到底谁是畜生!说啊!”
“还敢顶嘴?看老子不打死你!”
“没有打不乖的娘们,这就是忤逆我的下场。”
“我说张家媳妇,孩子都生了,自古以来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与众不同?”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我劝你不要想着逃跑,你现在腿都断了,还往哪里跑?”
“我要想爹一样做个真正的男子汉!娶个漂亮媳妇!”
“娘!你们不要再打她了,我嫁!我嫁给哥哥!”
所有声音都在紧紧围绕着一件事——不要反抗,不要反抗。
这些诡异的人声穿透力极强,不断冲击着陈雪的大脑,让她心底陡然生出畏难情绪。
它们在干扰她的思绪!
她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刺痛感终于压过了心里的麻木。
趁那只脚陷进软肉还未抬起,陈雪拽着刘沛沛的手就往前面奔,很快她们又遇见了新的难题。
前方是一根根粗壮的碎肉堆起来的通道,鼓动的肉蛇将逃出的泡泡紧紧缠绕,一声声孩童的尖叫从里面传来,他们是被脐带扼杀窒息的婴儿。
离得近了还能看见那些婴儿灰白扭曲的身体,它们几乎全都是畸形儿。
陈雪直接将沛沛抱起,谨慎地绕过这些血肉蟒蛇,就在要打开那扇最终的门时,一条血管缠上了女孩的脚跟。
“姐姐,我的脚被缠住了。”
那血肉蟒蛇飞快地游走,很快将她整个缠绕。它死死箍筋了她的肺部,使她呼吸困难,如濒死在岸上的鱼,徒劳地挣扎着。
陈雪当机立断掏出匕首,却怎么也割不断越缠越紧的肉绳。
“姐姐,门就在前面,你自己走吧。”
女孩喉咙里溢出了些哭声,“反正母亲不希望我出生。”
“我希望你能逃离愤怒得到重生,褪去胎衣停下无谓的怨恨,换个角度再看看世界。这样也许你能再次打开你母亲的心门。”
“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也是女子,我也曾经和你一样,觉得自己不配来到这个世界。可我现在想说,去**的吧!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我向老天比得一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