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谢野从一开始的惊愕到怀疑再到怒气填胸。
他怎么能这样说走就走!
他们怎么办!
如此的厚颜无耻,不负责任!
人渣!
混蛋!
畜生!
混球!
可恶的变态萝莉控!
……
“死了……森先生死了……真的死了吧……”
“他在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末广在与谢野的摇晃下,痛苦地捂着脸。
“在哪!”
“外面……死了好多人,全都死了……还那位笑的好看的大哥哥,他还经常给我们送礼物……听说他还在死之前拖森先生给我们带水果糖——森先生在的地方还有散落的糖……”
天哪!
“喂!小子,休想扰乱军心!”
士兵粗暴地推搡着与谢野,用冷冰冰的目光压迫对方闭嘴。
与谢野他们如同被丢弃到另一个世界里,没有反抗的权利,他们被抛弃了。世界的边缘。
“混蛋……”与谢野咬牙切齿,“我要去找森……”多少是不成熟的发言。心急的话语。
森一定还活着。
——
——
与谢野仿佛在梦中般浑浑噩噩,似睡非醒,脚底踏在软绵绵的非牛顿流体般陷入沼泽,不可动弹。
她茫然若失地跟在一名士兵的后面,而她的后面还有一名士兵。是害怕她临阵脱逃吗?
与谢野喃喃自语道:“最好是真的,别让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森先生那可恶的馊主意和无聊至极的玩笑……该死的家伙!……”
前面那名士兵对与谢野说,“请。”
与谢野还沉浸在憎恨的抱怨中,完全没有理会外界的影响。
后面的一名士兵推了与谢野一把,身体僵硬的与谢野差点摔了一跤。
与谢野眨眨眼睛,眼前的治疗室透露着死亡的气息。
治疗室一直都是与谢野的工作场所,她的异能的最佳展现地。
现在她无缘无故地惧怕它!
身体在胆颤!
与谢野即将见到了今天的治疗对象——就在那块白布帘子背后。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去拨帘子。
后面是森先生吗?
盖上白布的样子……
尸体……
森先生的尸体……
森先生真的假的!
与谢野心情复杂地回味末广对话,不知道其中的含金量是百分之几。
她撒开拉开白隔帘子的手,匆匆忙忙地撒手不敢了!
她要找森!
森先生那小强般的生命力和馊主意一定还在强撑着!退一万步讲,万一他只是休克了呢!
哪怕还有一丝希望,与谢野就是想当着他的面咬上他一顿!
她不服!
她猛地转身离开。
“与谢野小姐!这里有你的职权。”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眼睛死死地俯视在她的脸上。
“退下!我可不是你们的医生!我是被森骗进来的!我完全没有任何义务治疗任何人你们没有权利要求我——!我要去森先生!”
与谢野转身就跑。
士兵抓住与谢野的一只手臂。
与谢野尖锐地骂道:
“放开我!混蛋!”
“与谢野小姐,请看清楚你的地位。”士兵抓着与谢野的手劲加大,与谢野痛的眉头紧锁。
无声的威胁和压迫感让与谢野呼吸一滞。
“与谢野小姐,请你冷静点。我知道政府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乱发脾气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放宽心,或许森科长只是一时失踪了呢?不要抛弃希望。”对方放缓声音,与谢野愣住了,那是一个前所未有温柔的声音。
与谢野脖子僵硬地扭向声源,一个手打着石膏的年轻战士靠在一边的观察椅上平静地注视着她。
是他!
那个能控制金属异能的大哥哥。
与谢野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与谢野的表情动容起来,内心堵了什么地柔软了。
“我要去吗?”她对着大哥哥落满地低语。
“你的梦想不是拯救更多的人吗?这是你的职责。”大哥哥微笑道,轻轻合上手里的小说。
可是你当初不是那么说的!你不就是战争的受害者吗!该死的人就应该听话地牵起死神的镰刀!
拯救濒临死亡的受难者真的是错误是选择吗?
放弃治疗?
安乐死?
丢弃到现实世界里被诟病和歧视?
这正确吗?
好似洞察与谢野的一切,纠结之下他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
“他啊,不想死。”
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一句话给你与谢野勇气。
“……”与谢野的唇蠕动着。
“那,森先生真的不在了吗?”
“今晚大概可以得到森科长的死亡身份鉴定结果。”士兵松开与谢野的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帮你申请报告。”
“……”
“我现在的工作是。”与谢野眼里的光的摇曳暗淡下去,她轻柔地垂下头,小巧的下巴搁在胸前,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只是她忧郁的美中的躯体是毫无意义的人偶。
“请务必治疗好我们伟大的英雄!”
帘子拉开。
“请完成你的职权。”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两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与谢野小姐,你要上哪里?也不让部下送过去。”
冷冰冰地话语带来距离感和威胁。
暂时处理事端和人员伤亡安排的泽布及时止损。
与谢野惊愕失色地后退一步。她脸色唰的煞白,指尖的温度是冰凉的。
怎么会是他——
——
——
——
——
同一时间——
月光下的树枝舒展颤颤巍巍,所有的颜色变成了深色和白色,那是异化的黑与白。
深夜的杜鹃唁唁锐叫,凄惨哀鸣,染红了一片杜鹃花,惊起森林里无端生物的骚动,唤醒了远古的神灵。(注:杜鹃:叫声像日语中“砍了一刀”的发音或:你飞到哪里去了。)
魏尔伦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关西办公室里。
重重地坐在他贵的瞠目结舌的红木沙发上,垂下头颅。
“喂!怎么又不敲门进来?我可不是豚鼠,没有人权隐私。”被吓了一跳的心虚的大好人立马手忙脚乱地关了他正借着公务资源的终端看起来网络红剧。
这嘎嘎好的网速不要来上分真是暴殄天物。
明眼人都看出我魏尔伦的不对劲,冠名老好人的他急忙站起来去殷勤地上前查看:“兰先生,你没事吧?我不过抱怨你两句你就哭鼻子吧?喂喂,你不会打算死在我这里吧?那不行,这屋子装璜的钱还是贷款来的,不值得……”
“闭嘴,我不聋。”
“不,你聋了。”
“……”
懒得和这个笑里藏刀的老六耍嘴皮子,仅仅是抽动身体某部分,四肢的骨头、关节、肌肉无一例外不时刻提醒着疼痛。连一呼一吸保持生命体征的轻轻松松的身体本能的发动,无疑是最磨人的酷刑,灌入肺腑的空气灼烧他的喉咙等呼吸系统,内脏被一只手狠狠拽住来回拉扯。
“我想,我受了致命伤。”
“看出来了。”他半恼怒般烦躁不安地挠挠头,“你去哪里野了!伤了那么重。”对于魏尔伦的状态,他看他反倒有些怜惜和可怜的情态在内心软弱的,他不怕他,现在对方反倒要依赖他,他不禁有点摆上架子和大人嗔怪的韵味。
“消食时碰巧撞到了你经常挂在嘴边的朋友,聊了会天,然后——”魏尔伦苦苦支撑着沉重的头颅,咽了口唾沫,带有空腔里淡淡的铁腥味,平淡地说,“遇到了点麻烦。”
不禁瞪圆了眼睛,受惊之余的眼睛突的如同丑陋的青蛙镶嵌在张臃肿。后背发凉。
“怎么可能!”
他轻轻地说,他大概已经知道关东政府军刚刚为什么骚动波及到关西阵营了。
没想到为了镇压兰先生还需要派遣那么多的火力。
他不免有些惊讶和对兰先生刮目相看。
对于兰先生,他单知道他的称呼,估计连称呼也是临时杜撰哄人玩的,他的身世一片空白,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连猜带蒙兰先生是为了某一个人某一个目的加入了他们的战争,借他的手夺取关东政府军的资料和文件。
大底摸出来兰先生的习性,对不感兴趣的东西碰都不碰。
是个难以用一贯套路——贿赂、名利、荣誉、官职、美色、暴力、权钱交易、舆论压力拉拢的最讨厌的家伙,他们对现实世界的欲望销声匿迹,形单影只地判断最优利己主义,虚无低欲望地摆烂和立场摇摆不定的,这种人是最不能以单纯的利益去诱惑他吃下红苹果,自甘堕落地坠入地狱,而只能攻陷他的柔软处,麻烦的是——这恰恰是人性的复杂面。揣摩不苟言笑之人的心思比洞察宇宙大爆炸还要精密,也恰恰危险性极高。
这种人估计连生命都不在乎。
威胁犯罪和政府的天才。
为了某种不确切的信念和目标穷极一生而在阴沟奔跑。
强大到无法控制之徒——
他暗暗地垂下眼帘,绿豆大的眼睛死死盯住魏尔伦的头顶,地狱的恶意在蔓延。
他轻轻地轻蔑地无声地嗤笑。
他的口袋里的自动手枪忠诚的随时待命。
嫩红包的、乳白色的交织在一起的明艳动人的色彩,高明的画师也描绘不出的光怪陆离的毛骨悚然的线条和色彩冲击——由人体绘画的最虔诚的摩拜,低低吟唱神曲,舞动祭祀。
他杀不了他。
现在。
魏尔伦喘息之间,痛闷一声,头重重地垂下来,染上斑斑红色的金黄色发丝软趴趴的贴在主人的脸颊上。
“喂,兰先生——”
他手疾眼快地撑住了魏尔伦往下坠的身子,手擦过了他袒露的肌肤……好冰……他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小说中碰到奄奄一息的主人公都是冷的如同死了三天从陈尸室捞起来的货——骗人,滚烫的可以毛血旺。
“兰先生,你在装睡吗?”
他立起耳朵捕抓,屋内稍微静寂了一息。
安静。
燥热的空气消化不住人类的介入,怒气冲冲地将声音消散。
办公室与外面树根蓬草间,到处都是小头尖尾的金铃子到处乱蹦。里哪个犄角旮旯穿出了虫子的嚼木声。
魏尔伦没有任何动静。
喉间略有细微的松动。
——
惨白惨白的房间里毫无鲜艳的颜色装饰品,有的仅仅是冷色的手术仪器和滴滴作响闪烁着掌控生命体征的红色曲折线。医院和治疗室不谋而合度将建筑装潢调节为毫无生气的冷色调,在光亮的清晰的角度下,会给人一种冷冰冰阴森森的气息,体温骤降几度,鸡皮疙瘩起一地,走进去的生物是为了保存完整的僵尸肉。
魏尔伦安静地躺在白色的手术台上,紧闭眼睛。苍白的欧洲人的肌肤几乎要与床单融为一体。
额头上方的洞庆幸刀刃还没成年被迫童工招收,没有去掉脑组织,为了方便处理不得不剪掉魏尔伦部分遮住眼睛的刘海——恢复正常长度。
骨折断掉的手已经靠蛮力接好打上石膏,受了如同灾难性的创伤,可能手会落下残疾,大腿的伤势,消毒绑上绷带,将露出的翻开见骨朵伤口他们就得包上厚厚一层药,最严重的是他腹部的大洞,血淋淋的一片,目前还没有清理好器官的积水和液体。
再生组织可能都要游行示威罢工了。
大工程的竞标开始了。
然后……手术被中断了。
气氛凝重起来,空气失去了它原本的特性,黑压压地阴沉沉地涌动,红色绿色的精密仪器分析标识闪烁的光在忧沉地滴滴作响。
几名进进出出的白大褂摆着一张严肃的表情。
他们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一名戴眼镜的白大褂吩咐地护士捧进来。
他嘴唇抖动着,好似要完成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件,充满了无尽的渴望和责任感,他是为了事业而挺身而出的先驱者,呢喃地说:“要开始了。”
寂静而燥热的死一般的长夜,认无限的蔓延着蔓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