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仅仅将之视为一份工作，可是——

好歹也是领了这么多年薪水来着，你在心里这么打趣地想着。

但太宰的关心也不能置之不理，你抬头望向他说:“被打得太惨了的话，会被扣工资的吧？”

“是的呢。”太宰有些苦恼般地笑了一下，“说不定会一下子扣光光哦！能少发这么一大笔钱，森先生会欢喜得哭出来吧？”

你的脑海里冒出了首领拿着手帕擦眼泪的画面，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战栗。

“那太宰就吃不起螃蟹了。”你仔细地整理好武装带，穿上风衣，提醒他道。

太宰吃惊般地往后仰了一下:“太残酷啦，织田作！”他朝你抛来一串金属，在空中碰撞出轻微的脆响，“就算是我这样的绝世美男子，没工资没积蓄的话，也只能流落街头，和野猫抢好心的小姐们施舍的食物了哦？”

唔，作为猫咪的话，太宰必然是最讨喜的那一只吧？于是你说道:“能抱回去养吗？”

同时接住了太宰丢过来的车钥匙。

太宰困惑地歪了歪头，你打开门，沉思道:“有点想养啊，猫咪太宰。”

“好啊。”太宰轻快地说着，可爱地仰着脸，举起右手捏成猫爪挥了挥，俏皮地“喵~”了一声。“说定了哦？”

“那太宰治就不见了。”你说。

“哎呀，太宰治偶尔也想休个假嘛，他还是个未成年哦？每天996会长不高的，假如因此不幸沦落到被蛞蝓嘲笑的话，一定会羞愧到跳楼自尽的吧。”太宰一本正经地说着，朝你眨了眨眼。

“啊。”你点点头。

“织田作是答应了咯？”他问道。

“猫咪是不会说话的。”你纠正他。

“唔，猫咪太宰可不一般哪，他是会魔法的猫咪哦。”太宰说，“是猫妖怪来着。”

“这样啊。”看来就算是猫咪，太宰治也会格外有趣一些，“那，我要出发了，太宰。”

“早点回来哦喵~”太宰又挥了挥猫爪，尾音活泼地上扬了。

会的。

会带小鱼干、螃蟹和清酒回来的，太宰。

5、

……遇到了可怕的敌人。

名为安德烈.纪德的男人，如同宿命般出现在你面前。射向他的子/弹，每一发，都被他未卜先知一般地躲开了。

稍微有点在意，但此时也无暇细想了，你一路突进到了对方跟前，做出了夺取对方枪支的假想。

然而，在尚未正式动手之前，就被对方轻轻转动手腕，避开了。

——又是这样。

某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带着名为芥川龙之介的太宰的部下一口气冲出敌人的包围，你在附近的人造树林里寻找到适合的地点停下，得以喘口气向对方做自我介绍。

刚才的突围过程里，你听到了他因伤口撕裂而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声，打算替他简单地处理一下。

结果刚走进一步，就被毫不犹豫地攻击了。

——还真是凶悍啊，简直就像是一柄没有刀鞘的名刀一般。

——不过还是个孩子呢，太宰那种斯巴达式的教育，虽然管用，未免也太严苛了。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在港口mafia这种腥风血雨的地方，学不会保养自己的话，再锋利的刀也会轻易地折损在连绵不绝的战斗里吧？

——唔，挺像样的嘛，太宰。

你将这孩子打晕过去，然后便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满含着喜悦和期待，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和我预想的一样……不，还要更好——”

你转过身去，有着端正脸孔和高大身躯的、银灰色头发的男人伫立在彼端，专注地凝望着你。

“安德烈.纪德，”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我等是……追逐着能解放我等幽灵之人来到这里。”

你感觉那双眼瞳正在用蕴含着不顾一切的决心的力量，试图攫取住你。

“啊，我认识从事丧葬行业的人，熟人介绍的话，还会打折，需要我代为联络吗？”你平静地道。

“不，不必了。”他的手很稳，枪口一直一动不动对准了你，“因为……我已经找到了。”

原来如此，是与“天衣无缝”相似的异能啊。

你预知了他将会向你的右侧开枪，因此向左方躲避，然而你的行动落入了他的预知中，因而他采取了与原本计划相反的方案——向你的左侧开枪，可这又被你的异能读取了——

啧，简直像太宰送给你的俄罗斯套娃一样，没完没了了。你在心底弹了下舌，难得地觉得有点儿麻烦。

于是你们不约而同地舍弃了异能力，单纯地倚靠着战斗经验和体术进行了搏斗。坦率地讲，纪德真是个好对手，让你感觉到了少有的兴奋。

这几年来，你总是在一些琐碎又庸常的任务里消磨时间，低烈度的战斗根本没法儿让你提起兴致。偶尔的偶尔，在太宰带着一身血腥气到来时，你也会不动声色地望一望他，猜度一下他今天的经历。

啊，当然，你并不想回到过去的轨道上，只是，就像老兵会渴望战场一样，你也偶尔会被杀戮与死亡所吸引。

纪德呼唤着你:“就是这样！你就是我等要寻找的人！开枪吧！作为黑手党，杀死敌人，本就是你应尽的职责不是吗？”

啧。

你举起枪口，对着他，眯起眼睛望了他一阵子，又摇摇头，垂下了枪口。

“抱歉啊，”你说道，“阁下另请高明吧，说老实话，我已经不杀人很多年了。”

你怀抱着真实不虚的歉意说了这番话，真心地感到了遗憾。

他——他们追寻死亡的渴望如此强烈，如此鲜明，是完全伪装不出来的。

这是一群已经彻底丧失了活在世上的理由，认清了自身存在意义的虚无，于是连心都一起死去了的男人。

剩下的，无非就是将肉/身埋葬掉而已。

他们找到了你，希望你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将他们送葬。

可惜的是，杀/人就是杀/人，绝没有因为杀掉对方反而是一种解脱就不是杀/人的道理。为了大义杀人就可以吗？为了救人杀人就可以吗？为了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杀人就可以吗？

你早就下定决心了，为了能坦荡地拿起笔，写下文字，为了能写出杀手不杀人的理由，为了能替那本小说续上结尾，你不会再夺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