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韫珠的思路不经意改弦易辙,脑海里蹦出阿术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庞,黑黝黝的眼睛里堆满清澈的笑意,长大以后不知该是个多么俊俏的小郎君。
谁知这小郎君忽地在她耳边开口,一声“阿嫂”,惊地她心尖跟着颤了颤,急忙拉回跑偏的思绪。
这孩子莫不是有什么四处认阿嫂的癖好?
难道是受了这人的影响?
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左前方那个身影上,然而只片刻对方竟似察觉到什么,冷不丁回头与她四目相对。
沈韫珠根本来不及收回那狐疑又嫌弃的表情,现下被人抓个正着,顿感背脊发麻、后颈发热,再不赶紧移开视线怕是要将这热气烧到脸上去了。
她无意识轻咳一声,正想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决定只要对方不主动提起,她就当做无事发生。
然而,卫琢并不想如她所愿。就在她收回视线的同时,对方也放慢了马速。
沈韫珠拿余光瞥见,她与卫琢之间的距离正一点一点拉近,直到对方踩着脚蹬的腿险些擦到她的腿,那距离才没有继续缩短。
“沈姑娘看起来似乎并不太信任自己的同僚。”卫琢悠悠开口,闲聊一般。
沈韫珠梗着脖子,悄悄拉动缰绳往旁边挪了挪,语气如常道:“卫郎君多虑了,我方才只是想案子想的入了神。”
“如此?”卫琢脸上闪过微不可察地笑意,但因他身上那股不受世俗礼法所约束的桀骜劲儿,时不时便会流露出来,所以他这笑容并不能称之为“和善”。
然而他并未继续揪着此事不放,只道:“若如沈姑娘刚才所言,那凶手必然就需要是个常年习武、或天生神力之人,但这样的人在寻常小民中本就不常见,所以不论这人身在何处总会引来旁人的关注。可县廨与大理寺前前后后调查过几次,并未发现有这样的人存在,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们办案时疏忽了什么。”
沈韫珠静静听完,心知他说得在理,那便又要重新去推敲凶犯的特点。
“难不成那凶犯精通幻术?”然而话音刚落,沈韫珠自己便先自嘲一笑,这样的人只怕更为旁人津津乐道,若真有衙门早就问出来了。
随即二人沉默下来。
这条路暂时被某些看不清的东西堵上,那不如先另辟蹊径,或能找到别的突破口。
据案卷上所记,李舒禾于四月十二成亲,当日一切顺利,只戌初时新娘子于亥初时被人发现并不在新房中。只是众人起初并未在意,只道新娘子不懂规矩,在这种时候还敢乱跑。
可直到众人将家里翻了个遍也未见新娘子的踪影,这才意识到出大事了,于是赶在宵禁前报了官。
直到四月十七日夜里,当秦家人将要接受新娶的媳妇儿不是跑了就是遭人害了的事时,李舒禾竟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新房里。
她身上还穿着五日前的嫁衣,头发、妆容皆与失踪时无异,静静躺在床上,放佛只是等人等的睡着了。
六日后,四月二十三辛湘失踪,四月二十八夜里又出现,与李舒禾的情况相差无几。
二十日之后,五月十九杨贞儿失踪,五月二十四傍晚又出现。
八日后,六月初二宋流玉失踪,六月初七夜里又出现。
七日后,六月十四葛萤秋失踪,六月十九夜里又出现。
至此,未再发生新娘子消失的案件。
沈韫珠将这些线索在脑海重新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凶犯作案的规律,非要说的话,便是凶犯只在修德坊对这里的新娘子下手。
是以,当李舒禾等人的遭遇终于传遍修德坊以后,百姓们在议论纷纷的同时,也不敢再办亲事。或许正因如此,凶犯才没有找到下一个目标。
“凶犯为何非要大费周折的对这些新娘子下手,却又没有伤及她们的性命?或者说,凶犯想在她们那里图谋什么?”沈韫珠稍一停顿,又开了口:“迷药?她们都曾中过迷药,且这些迷药皆对她们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难不成她们是被人抓去试药了?”
“沈姑娘这见解倒是没有听衙门的人提过。”卫琢看向沈韫珠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欣赏。
沈韫珠并未从这个眼神中感受到一丝雀跃,只道:“他们只是不像我,将全部心力都放到了这个案子上。”
卫琢点头,解释道:“县衙与大理寺只在最初接触案子时追查过迷药的来源,但这药非坊市间所有,太医署里也并未有记载。如此彻查起来便有诸多麻烦,且极大可能会劳而无功。”
李舒禾等人的案子在初时并未有人丢掉性命,相较那些要案而言,衙门没有在此案上投入更多人力,亦是惯例如此。
只是一想到昨日打听到的那些事情,以及亲眼看到几名受害女子的近况以后,沈韫珠心里不仅仅是愤懑,还有一丝庆幸。
倘若不是神雀卫将这案子放入考核中,继而又被她抽中,也不知那几名姑娘要等多久才能等来真相。她们又要承受多久的流言蜚语?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又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