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这些恶魔,除了让人惊恐,甚至会让看久了的人认为,扭曲的姿态中,居然也有两分血腥暴力的美丽。
那简直像是一种令人惊恐恍惚的魔法,一种极其强烈的诱惑力,一种令人目眩神迷而神志不清的东西。
而这一切令人神志不清的起源,就是面前这个穿着白衣服的,唯一一个还算是活着的恶魔。
在阴暗的角落里,旁观的莫如笙狠狠地吸了一口凉气,浑身颤抖起来,捂住了口鼻。
虽然知道对方肯定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更碰不到他,但还是由衷感到惊恐,并且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引起对方的注意。
这里实在很黑,莫如笙看不清那个恶魔的脸,又不敢细看,在一片令人惊恐的寂静中,垂下眼去,只听见一阵又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吃掉了。
也许是老鼠吧。
地狱有老鼠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许是蟑螂。
蟑螂这种东西,哪里都在的。
莫如笙一边颤抖,一边努力把后背贴紧石头,这块石头实在很大,足以让他整个人都贴上去,而不会翻倒,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冰凉的月光缓缓挪动,咀嚼声停了下来,一只新的漆黑色的恶魔出现了,他和之前那些恶魔都不一样。
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额头上生长出来的两只恶魔的角,有一种野性的魅力,衣服似乎是量身定做的高级款式,一举一动,都有金钱的味道,他甚至穿了鞋。
背后的翅膀极其宽大,可以想象如果展开来,会是怎样铺天盖地的场景。
至于他细长的尾巴,本来翘在背后的,就像古堡里等待接近客人的管家,可是,那条尾巴,见了穿白衣服的那只恶魔,就盘在腰上,像一条好奇的蛇,顾不上礼仪了。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那个黑漆漆的,简直像是贵族一样的恶魔,目不转睛,注视着穿白衣服的那一个恶魔,优雅礼貌而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说,“您似乎吃掉了我的分身的心脏,请问能还给我吗?”
只听他的语气,他仿佛是在灯光明亮的大厅里向客人介绍奢侈的食材,但只听他说的话,他又像是来找麻烦的,以报仇为前提。
月光挪到了角落里,将那个穿白衣服的恶魔的脸照亮了,莫如笙悄悄抬眼看了过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张脸并不陌生,甚至于他而言,算得上熟悉,完全就是他睡前才见过的,白天明的脸。
只不过,他之前见到的白天明并不是恶魔的形态,没有那些恶魔才有的器官,乍一看,是一个很正常的人类的样子。
莫如笙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开始觉得世界是假的了。
如果这是个梦,他的想象力怎么能支持他梦到这种事?如果这是真的,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居然还没有被杀?这太令人惊讶了!
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月光里的白天明,整个人都往外散发着一种十分柔和的白光,仿佛这个时候,不论什么人对他说什么事,他都会像一个宽厚仁慈的神父一样,表示体谅和理解。
虽然他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但粼粼的月光从他面上流过,显得那血也圣洁起来,如同受过审判的罪人自愿与他的赎罪。
那双眼睛看人的目光也意外温和,如同流着蜜与奶的一汪清泉,只是水面上泛着薄冰,也有可能是月光带来的错觉。
一切让他看起来如同刚刚从天堂下来的天使,只是他背后的翅膀明明白白,定死了他的身份。
有这种翅膀的,只会是恶魔,不会是天使。
“已经吃掉了,”白天明注视着那个黑色恶魔,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语调说,“恐怕还不回来了。”
他一开口就打破了那种,月光塑造的,凛然不可侵犯的圣洁的气质。
谁也不能再将他认作是天使了,因为天使不会这样说话。
他确实是一个恶魔,而且是一个,不必伪装就足以轻而易举欺骗他人付出一切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