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不能向她保证不收宦高飞,对吧?”
她想了想,点点头,谷山继续道:“我就只能跟夫人说实话,说暂时不会,但以后不好说——结果她隔了一天,又来找我。”
“给你跪下了?”邬蓉蓉开玩笑道。
“想什么呢。”谷山乜她一眼:“她想给宦子平留一个回忆。”
“宦高飞离世时,子平不过三岁,年岁还小,他对他爹爹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旁人口述,而他自己与爹爹的回忆早就模糊得一片空白。他不愿意被人察觉出这种空白,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谷山的话让邬蓉蓉想起,第一次与宦子平见面,他踩碎她的糖人,大声叫嚷她招摇;第二次与他见面,他死不肯认错,嚷嚷:“吃个糖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爹爹也常给我买!”
虽然一开始她气极,但待她冷静下来,便隐隐感觉到:这小孩儿有些——虚张声势。
像是努力用跋扈去掩盖些什么。
她想了想:“所以宦夫人想给他们父子俩创造一个回忆?”
谷山点头:“待他以后大了些,能明晓事理的时候,夫人会把一切都告诉他——这样往后在他的余生,爹爹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而是有切切实实的回忆了。”
说是这么说,她叹了口气:“但是子平不是很讨厌窦兴嘛。”
其实谷山也看出来了,便也有些惆怅:“所以才要花这么大功夫把所有人都骗出来嘛。”
他看了看远处大大小小的身影,沉默了一会:“其余的,都看各自造化了——”
本来就纳闷的心情,被他说得更纳闷了,邬蓉蓉又大大叹一口气,学着他的样子,也支着个头,放起空来。
*
谷山和邬蓉蓉在茶馆坐了好一阵子,远处看书画的人们还在兴高采烈地看着。
真是好闲情,真是好雅致啊——
茶馆一侧挨着个小小的点心摊子,摊子上头的点心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竹纸包裹着,前头格外放着不同品种的点心用作展示。邬蓉蓉支起身朝那头看了看,有桃酥、烧饼、蜜饯花糕,还有桂花条糕。
她想起自己从星虚观出发时曾答应过左二,要给他带好多好吃的回去,还记得左二听她允诺时那闪闪发光的眼神。
邬蓉蓉噗嗤一下,笑了。
谷山瞅着她,不明所以,她指了指那点心小摊:“回去之前,咱们再来一趟买些糕点吧。我要把各个款式都买一份,回去把左二那小子馋得哭着给我求饶。”
那可是自己观里的小娃子,怎么忍得下心来,谷山有些哭笑不得:“也不能太过了啊,不然陶溪师兄要罚我了!”
远处的书画摊上,窦宜从人群中伸出头来,朝他们招了招手,似是想招呼她们过去。
邬蓉蓉摆手回应,意思是:不了。
她没那闲情雅致,宁愿坐着看风景。
她坐在茶馆的椅子上四处张望起来,右侧斜前方有个卜卦的摊子,似乎颇受欢迎,从她们坐下开始,那小摊就没空过。
摊位支了张可移动的小布桌,桌子边上挂了一幅素色麻布,上头用墨水写了两个大字:卦命。
桌子上头置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个拨珠算盘?,桌子对侧各放了张小椅,卦师坐在一头,对头正坐着个清秀的少女,身旁站着个小丫头,应是少女家中的丫鬟。
卦师手里拿着笔,在纸上撩撩几笔,对着少女口若悬河。少女听得入迷,时不时插嘴问几句。
邬蓉蓉也看得入神,不久,她扯了扯谷山袖子,往那卜卦摊子一指:“诶,你猜,她们在算什么?”
谷山软绵绵地靠在桌子边,用手支着脑袋看天空,一副懒散样,袖子不经意被她一扯,头险些往旁边栽,回过神来,也朝那头看去,漫不经心道:
“豆蔻年华,听得如此专注,多半是问姻缘呗。”
邬蓉蓉似是来了兴趣,又捅了捅他,问:“你不也是学术的吗,可也会卜卦?”
谷山霎时警惕,讪讪笑道:“我那是闹着玩的,跟人家专业的不能比。”
她神神秘秘地问他:“那你占得,准吗?”
他支起身,挠头:“我只给自己占过,说不上准不准,就,那样呗。”
真扫兴,邬蓉蓉乜他一眼,说话总爱说得似是而非的。
摊子上的少女似乎占完了,递过去几枚铜板,起身离开。
邬蓉蓉见状,抓起谷山的手,往那卜卦摊子走去,谷山有些不情不愿:“欸——真去啊?”
人到了摊子上,倒觉得有些不自在,那摊主招呼她:“姑娘,可要问卦?”
她也不敢直接坐下,站在旁边扭扭捏捏,摊主见她手拉着个青年,便笑眯眯又开口问:“可是要问姻缘?”
摊主这么问出口,邬蓉蓉反倒怂了,她像小猫被踩了尾巴一般炸了炸,反手把谷山一摁,把他摁在椅子上。
谷山一脸茫然,抬头看她,只见邬蓉蓉向他一指:“不是我问,是他问。”
摊主嘻嘻一笑:“也行啊,这位少侠,可有想问的?”
他伸手揉了把脸,再次揉出了些愁苦味道,正欲开口拒绝,邬蓉蓉把话头截住了:“就问——这次回家,可有好事发生?”
话刚说完,她感觉手下摁着的谷山肩膀又往两边垂了些,似是默默叹了口气,便觉得好笑,好不容易忍住了。
摊主伸指一掐,往拨珠算盘?一弹,手中笔再在纸上划了几道,邬蓉蓉看得兴致盎然,心里正乐着呢,只见他脸色突然一沉,眼神往两人身上打量了会,嘴里念叨:“怎么会——”
她心里立时惴惴不安,低头瞧了瞧谷山,只见他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她又凑上前去,问道:“师父,如何?”
摊主沉默了会,抬头答道:“此卦——”
“大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