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情精神一振,知道事儿肯定是出在这一环。
“问灵的时候出意外了?”
“是。”钟武道,“今日凌晨,公子与其他几位受邀前来的几位高手一起,携手设下‘九幽问灵阵’,试图沟通林方海残魂,查明其真正死因。
原本前期一切正常,但在公子他们合力将内力汇聚于棺椁之上,感应林方海意识时,却异变陡生。那棺椁突然剧烈震动,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暴戾、怨毒之气,棺盖轰然炸裂,咆哮着冲出一道面目扭曲狰狞、周身缠绕着黑红怨气的巨大鬼影。”
慕情惊得微微张嘴:“那老门主化成恶鬼了?”
钟武点头:“林方海生前便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化为煞鬼后更是力量狂暴无比,成型的瞬间引天地变色,猝不及防之下连续伤了好几人。
公子和与其他几位长老见状立即转换阵型,改问灵阵为缚灵阵,堪堪将煞鬼困在灵台附近。而因为煞鬼的激烈冲击和挣扎,公子等人也被困在原地,全身力量都用于维持阵法,无暇进阵处理那煞鬼。”
慕情问道:“不是说来吊唁的有多方势力,都用阵法困住了,其他人联手都解决不了?”
钟武皱眉:“问题就出在这儿,惊涛门众人不愿伤老门主魂魄,全力阻拦其他人攻击。无心大人这才让我回王府,请四姑娘带镇魔琴来帮忙。”
“原来是这样。”慕情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至少情况是控制得住的。
但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不太好说了。
·
天空下起了雪,马车一路疾行。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驶入岚山。
钟武出示清明令,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惊涛门分舵。
为了赶时间,马车一路未停,直接驶入原本是用来练武,现在被设为露天灵堂的前广场中。
岚山分舵的地势像个金元宝,一面朝向京城,路上交通发达,一面紧邻邺河,水运通畅。两侧则山峦环抱,建筑围绕广场呈阶梯状向上分布。
雪花飞扬,笼罩着整个广场,空气中弥漫着白烛、纸钱焚烧的浓重气味,以及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林方海的楠木棺椁停在临时搭建的灵台上,棺盖已经破碎,断裂的木板和飞溅的木屑散落四周,周围还有不少被打翻之物,地上还散落着许多血迹,隐约可见之前的仓皇忙乱。
众人都已退至两侧山上,黑压压一片,皆是前来吊唁的各方大人物。
他们站在高处建筑前的回廊往下看,窃窃私语,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整个广场中心空无一人,只有六人分别盘坐边缘,皆拧眉闭目,面有薄汗,一股无形的能量在众人之间流转,灵力狂涌,形成一个圆形的网络笼罩住整个广场。
雪花落下时,触碰到那层能量,便自动化成水,滴落而下,稀释了地面的红。
现场已经没了煞鬼的影子,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有所松懈。
阵法中不时涌起的能量波动,说明煞鬼并没有消失,而是影藏了身形,并且仍在不断地在阵法中冲击撕扯,不时发出凄厉的鬼啸。
每一次冲击,都让盘坐的六人身形微震,面色更白一分。
广场边缘,众人严阵以待,都紧张地观察着下方局势。
有人逐渐急得按捺不住。
“还等什么?!”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挥舞着拳头,声如洪钟,“林老门主一世英豪,如今化作这等邪物,若让它脱困,后果不堪设想!趁现在合力灭了它,才是对他老人家最大的敬重!”
“王铁拳!你放屁!”
惊涛门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被弟子搀扶着站出来:
“当年若不是门主将你从水中救起,你早已跟着沉船化成水鬼!现在,你竟要让他魂飞魄散?!”
“糊涂啊!”另一位看似儒雅的中年人急得跺脚,“林长老!王帮主话糙理不糙!这困灵阵已维持了将近半日,阵中即便都是顶尖高手,也有力竭之时。一旦力竭阵破……况且,这可不是一般的煞鬼,谁能制得住?届时血流成河,不止你我,连周围百姓都要遭殃,惊涛门百年基业与声望毁于一旦,林老门主泉下岂能心安?!”
惊涛门的人虽有动摇,但仍不肯放弃,坚持说道:“清明司的几位大人已派人回京取镇魔琴,只需再坚持一会儿即可。”
“镇魔琴虽然名气大,但能不能压住这煞鬼还是个未知数呢,再说了万一还没等来,阵就破了怎么办?不如趁着现在,众人合力,想办法将其斩杀于阵内,以绝后患。”
“就是,这已经不是老门主了,而是一只没有神志的煞鬼,你们还在顾虑什么?”
众人纷纷应和,嚷嚷着就要对着阵法中能量波动之处动手。
“谁敢动门主魂魄,先从我惊涛门弟子的尸身上踏过去!”惊涛门长老怒喝一声。
一群惊涛门帮众不顾自身安危,竟主动围在阵法外围,形成一道人墙,阻止任何人以强力手段“超度”老门主的魂魄。
气势顿时剑拔弩张,加上他们皆穿着灰白麻衣,在风雪中瑟瑟飘荡,倒有些悲凉决绝之意。
两方一时僵持住了,这时有人冲另一头喊:“无心、追影两位大人!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这事儿怎么办?!”
无心站在另一面高台上,抱着一柄长剑冷眼旁观,闻言也未回话,懒得搭理他们。
在他身边,则是一个身材高大,气质更成熟的男人,长着一张不算出众,但轮廓硬朗、浓眉深眼,肤色是常年在外奔波的古铜色。
他身着深灰色的常服,布料厚实粗糙,上面有不少磨损的痕迹。正是刚从边关回来,昨日才跟他们在此汇合的清明司老二,风使——追影,本名风剑屏。
见他们二人皆不做声,又有人道:“是啊是啊,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贵属怎么还未回来?阵法一破,该如何收场。”
无心表面上高深莫测,实际也是心急如焚,心里计算着时间,按理说以钟武和如霜的速度,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才对,难道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追影在旁边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稍安勿躁,再怎么样,还有大师兄在底下呢。”
无心便也忍住了破口骂那些人的冲动,懒懒接了一句:“几位阵法维持者还没说什么呢,你就知道阵法要破了?王帮主这般急迫,不如您先自己进去跟老门主过上两招,测测他的实力?否则贸然一哄而上,说不定反送人头。”
那姓王的帮主被噎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终是没敢接话,悻悻地缩回了人群。
然而质疑并未平息。
“哼,谁知道那镇魔琴是不是浪得虚名?”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自角落一个眼神闪烁的瘦高个,“朝廷的东西,对付这等凶煞,怕是不顶用。依我看,既然惊涛门自己都不在意,大家还不如想想自己的安危,尽早离去……”
这话说得实在没有骨气,也违背江湖义气,如今惊涛门陷入危机,他们既在场,怎能先跑?
众人都是略带不屑地看他一眼,
但也有人同样不耐烦,跟着喊道,“惊涛门已然魔怔了!镇魔琴何在?再不来,我等只能强行动手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和车轮声由远及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来了!是眷王府的马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辆带着显眼眷王府徽记的马车,快速驶入广场,在边缘险险停住。
车帘掀开,一道纤细的身影抱着几乎与她身形不太相称的古朴长琴,轻盈地跃下车辕。
“镇魔琴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