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宇见女儿下来,站起身询问:“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
前一刻还对他黏糊得紧的小姑娘,此时又像个端庄知礼的闺秀。戴子安只那么站着,唇畔微微荡起一抹笑点头说:“好啊。”随即先他一步走出门。
戴宇似是习惯了这样的戴子安,并没有任何恼意,只跟在她身后一两步的距离出了门。
天色不早,月明星稀,凉风时不时打着旋吹在人身上引起阵阵战栗。
那风扬起了小姑娘的长发,戴宇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停下了脚步。
蓦然地,他想起了,好像很多年前也有一个姑娘,在许多个傍晚和他一起在花园里散步消食。
“阿宇,明天让人在这装一个秋千架好不好?”
“阿宇阿宇,我的玫瑰死了!死了!这什么天气啊说变就变!”
“阿宇,我想养一只大金毛!以后孩子出生可以帮我带孩子!”
“戴宇!我腿又抽筋了你丫快来帮我按按!”
……
“爸爸。”眼前的姑娘回过头,发丝飘飘扬扬拢罩了她的面庞,让人看不真切。
戴宇嘴唇微动:“芷儿……”
“爸——”戴子安转过身,两人已经来到了花园深处,矮矮的篱笆圈起来一小片地方,里边还残存了些枯败的玫瑰。
她瞥了一眼那些与母亲相关的物件,笑得丝毫温度不显,下颌微抬,浑身气势不输对面中年男人。
戴宇恍然回过神,目光沉沉地看着女儿。
良久,在她执拗的眸子里败下阵来。
他偏过头,“安安,不然……”,话到底是没说出口,看着那个破落的秋千架,那片年年野蛮生长又无人问津的玫瑰,戴宇无法继续说出‘算了’两个字。
戴子安抚唇笑,笑着笑着眼角都湿了:“不然什么呀爸爸?你说啊,只要你说,我就听你的。”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得戴宇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他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他错的有多离谱。最后,戴宇主动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像这么多年一样妥协着拍拍她的肩膀,转身就走。
戴子安却不像过去那样目送他回房,她朗声道:“是不是后悔了?我知道你后悔了!”
戴宇离去的背影猛地一僵。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还有她,都会后悔的。”戴子安轻轻瞥了眼主卧的方向,再转过视线地时候,一张小脸又变成了温柔可人,“天气凉了,注意保暖啊爸爸。”
戴宇这才缓过来,慢吞吞迈着步子,脚步不停。
湖光山色的景真是好啊,不知子宁有没有来过后花园,看看这月色,吹吹这冷风啊。
她一定没有吹过冷风的,戴子安想。
天冷会有林芷蔚在她身边为她添衣,天热会有何淮给她买冷饮,不开心时会有Devo搞怪逗她,戴子宁的这些年一定,一定过的很是舒心畅意。
戴子安走近秋千架,摸了摸上边的灰尘,抬起手吹开,低喃:“姐姐不欠你的了,很快。”
十月深秋的步伐在一阵萧瑟的冷风里加快,待戴子宁准备报道那天,林芷蔚网购的冬衣已经到了。
看着衣帽间里多出的大大小小的盒子,戴子宁木着脸当跑腿杂役,搬进搬出。
林女士盘腿坐在地毯上拆快递,这是她最新get到的乐趣。
“妈妈!你能不能顾及一下女儿的感受?”来回跑了五六次后,戴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就不能一下子拆完?”
林女士扬起好看的眉毛,奇怪的看着她“女生的乐趣就是一个个拆开,每一个都有惊喜!”
“或惊吓。”戴子宁拎起一件被扔到一边的超大码女士吊带,补充道。
林女士讪讪道失策失策,夺过那件次到没边的吊带开始翻快递盒子:“我一定要给他差评!这什么玩意儿?马桶裙?”
“水桶。”戴小姐靠着门,抱着手臂继续补充。
“哦对对,水桶裙?我踏马的……”林女士噤了声,默默抬起头看一眼小女儿,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道“你还在这杵着干嘛?何淮都上两天学了,你怎么还不报道去?”
戴子宁打断她的欲盖弥彰,有些疑惑“妈妈,你最近有些暴躁,难道是威斯不在,你?”她上下打量了一圈“好像都瘦了。”
林芷蔚心口一跳,优雅地翻个白眼,把人赶出去又开始盘腿拆快递了。
戴子宁活动着肩胛骨走出房门,和背好书包的小卷毛碰了面。
小奶娃穿了件大红皮夹克,黑色的毛线小脚裤,蹬了一双红漆皮的运动鞋,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戴子宁僵着嘴角,又看向了他头顶亮眼的小黄帽,很是通情达理地默认了他的审美。
“个性!”戴小姐敷衍着给了个大拇指,想到什么又补充“我有一个朋友,你们俩在衣着打扮上肯定有共鸣。”
Devo作害羞状捧着自己的胖脸蛋,眨着大眼睛央求姐姐送自己去幼儿园。
哦,今天是自家弟弟去报道的日子。戴子宁摸摸他的脑袋,伸着脖子看了眼依旧奋斗在快递中的林女士,认命般叹口气把人提溜起来。
“啧,你是不是又胖了?”一边说一边把人往怀里搂,脚下小心翼翼地走到玄关换鞋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