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县衙已是正午,该是用午膳的时间,陶杞却没瞧见这几日一直闲散在县衙的锦衣卫众人。
甚至连饭也没有。
她坐在县衙门口的石阶上,眼巴巴等着陈霁或者随便一个锦衣卫回来,给她弄点吃食。
一个人呆坐了一会,陡然生出一种被锦衣卫抛下的感觉。
自从跟随锦衣卫离开司州后她问了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再次萦绕心头:
她选择接受陈霁的邀请,加入锦衣卫,是否正确?
其实在踏入河州府地界时,她曾无比肯定,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上一世,成就她也毁掉她的登临楼案,最后置她于死地的两万两白银,是河州侯贪没的,而她便是因包庇的河州侯获罪。
尽管上一世她从未到过河州,也从未见过河州侯。
难道前世在登临楼坍塌前,陈霁已经在谋划布局,要陷害她?
那这一世她早早离京,陈霁这次又是要干嘛?陷害其他人吗?
陶杞不禁脊背发凉。
正跑神,长街尽头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霁率锦衣卫众人回来了。
陶杞眼中对他的警惕尚未收起,看着他翻身下马,长腿带起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将手中用油脂裹着的烤羊腿递给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烤羊腿,没有伸手接过。
陈霁将马交给下属,拿着羊腿走上前。
“收到张章书信,已找到金田的踪迹,往河州首府历城逃了,刚刚去他在严守县藏身处搜查,没有发现。张章先行追去历城,我们要等圣上对羌府的旨意飞书传来后再做打算。现在只能在这里待命。”
看着眼前和盘托出的陈霁,陶杞总感觉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导致眼前的陈霁和她前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试图从记忆中找到蛛丝马迹,却毫无结果,唯独想起前世最后的记忆:
前世行刑的法场,她以为陈霁会亲自前来,看她身首异处,欣赏他作为最后胜利者的荣耀。
但她没有在刑场上见到陈霁,明明主位上摆放了陈霁惯用的一套茶具,可直到她人头落地,也没有看到陈霁端茶慢品的身影。
陈霁已经离开,烤羊腿安静地放在她旁边。
陶杞肚子不争气的叫个不停,她拿起烤羊腿毫不顾及地啃起来。
美食在前,其他都先放一边。
啃完羊腿,陶杞拿衣袖随意擦掉嘴上的油,准备回去。
一转身,发现陈霁坐在身后的门槛上。
他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
一直没离开吗?
陈霁见她转过身,似乎想说什么,张嘴又作罢,少见的踌躇。
“若我现在让你回司州,你可愿意?”
陶杞先前坐在门口等待时,那种孤身一人被抛弃的感觉再次涌上来。
她故作轻松的自嘲:“怎么?大人反悔了,看不上贫道的本事?”
陈霁默然,眼神踌躇闪烁。
陶杞直直望着陈霁的眼睛,没来由的心烦;这片刻她从这双眼中看到的踌躇不决,比过往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陈霁那般狠辣的性子,如今是在戏弄她吗?
在她准备抽手离开时,手腕上的力道加重,拽紧她又问:
“你想到京城,做什么?”
陶杞没想会是这个问题,而且是陈霁问她的。
实在稀奇,这话像是知己亲人间的掏心之谈,怎会从他口中对她说出来?
她粲然一笑,似是想明白什么,俯身凑到陈霁耳边,戏谑地问:
“大人这般问,倒像是害怕我到京城一样,大人在怕什么?”
说完,她重新站直,低头看着陈霁。
陈霁转开头,看着前方一团空气,像是自言自语:“我怕……”
吐出这两个轻若叹息的字后,不再言语。
“大人这般怕,倒让贫道起了兴致。”
陶杞想着她到京城的目的:查明登临楼案的真相,拿回属于她的荣耀。
于是继续:“若是贫道说,要坐到大人的位置上,取而代之,大人可会更怕?”
陈霁听闻并不诧异,而是眼中带着一丝看不透的笑,慎重确认:“当真?”
陶杞收起笑,抽回被握着的手腕:“自然。”
攥紧手中的拂尘,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陈霁低沉的嗓音: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