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是不解,“那你说吧,母亲书中究竟言说些什么?”
“别急,我说了你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吧。且先陪我这个将死之人话话家常吧。”
“家常?”宇文新月冷笑一声,“你害死我父亲母亲,还要与我话家常是吧。”
宇文洛叹息道:“宇文楼临终前让我放过你和你哥哥,我却说太迟了,这是他该有的报应。”
“呵,想必父亲当时定是对你失望至极,但我已在安葬时告知父亲不必他担心了,所以父亲不会因为你含恨而终。而如今哥哥也将为父亲母亲报了仇,这笔账你死了就算了了。”
“有女如此,任哪个父亲都该瞑目了。”宇文洛苦笑着,“可如今却是我太迟了,宇文楼最后同我说,我会后悔的。我当时不知,如今却明白,这是我该有的报应。”
“这是你临终的忏悔之言?”
“算是吧,只是这些话对别人说无意义,只想同你说说。毕竟我身边再无一人。”
“有此报应也是上天有眼。我已满足了你的遗愿了,我母亲遗书中到底说了些什么?”
宇文洛不再言语,只是将案几上薄薄的纸递到她手中,“你且看吧。”
殿外骄阳似火,宇文昌心急如焚。
久久,空旷的殿中寂寂无声。阿珠目不转睛的盯着宇文洛的一举一动,却见薄薄的纸从宇文新月手中飘飘落下。她原本粉嫩的脸蛋霎时面无血色,惨然道:“这,不是真的。”
“你可看清,这就是你娘亲的笔迹。”
“这不是真的!”宇文新月发疯似的狂喊,神色凄厉。
宇文洛不禁恍惚,“你冷静下。”他欲扶上她的肩,却被阿珠飞来的短剑刺伤肩膀。
宇文新月怒目而视,眼中含着浓烈的杀气,这是从未有过的。她要这个人死。
再无一句废话,决然转身。
阿珠见宇文新月离开,从宇文洛身边走过拾起沾过血腥的短剑,再回来时注意到方才落在宇文新月脚边的薄薄的纸,纸上字迹娟秀。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起,再不看宇文洛一眼,也离开了。
烈日当头,宇文昌一直候着宇文新月,却不曾想方才一副淡淡然的样子进去如今眼神却生生变得欺凌狠厉,倘若在最后还让宇文洛伤害了新月,那自己便是罪不可恕的。
“月儿……”宇文昌小心的呼唤着,生怕惊吓到眼前魂不附体的人儿。
宇文新月方才凌厉的面色在宇文昌面前一点点变成无助又伤心欲绝的扑在宇文昌怀里,尽情的哭泣着。宇文昌不敢惊扰怀中的人,不敢轻易说一句安慰的话,因为他不曾知晓她为何如此。只能让她在怀里哭累为止。
终于,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哭声,轻轻在宇文昌耳边道:“我要他永远消失,尸骨无存。”
宇文昌心中惴惴不安。
“众将听令,宇文洛生性暴戾,屠杀手足,残害遗孤,按律当诛。因其殊死抵抗,故焚之。”
一干人等皆惊诧。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宇文昌厉声道。
“唯!”
怀中人渐渐柔软,宇文昌将其打横抱起利落离开。身后殿门封锁,宇文洛孤身一人,烈火炎炎,火海中依稀听到宇文洛疯狂呼喊:“这就是报应,是我宇文洛的报应,哈哈哈……”疯狂的狞笑随着浓烟滚滚响彻整个荣安府。
***
那个晚上,宇文昌手中攥着一张薄薄的纸,眼神落魄道:“这信,你看了罢。”
阿珠回道:“是。”
“她也看了?”
“是。”
那一刻宇文昌的表情十分诡异,先是冷峻中带着一丝不屑,复无奈中含着苦涩,他发出阵阵冷笑,阿珠望着他的目光深情而忧伤。
那封字迹娟秀的信正是贺兰柔的遗书,信中清晰交代了,当年宇文洛轻侮了贺兰柔,宇文新月便是二人的女儿。
宇文昌心中该是怎样复杂的情绪,他将宇文新月视为唯一的家人,可他的家人不是他的家人。他为家人报了仇,而仇人的女儿竟是自己所谓的妹妹,她的亲生父亲却死在自己手上。
他不知自己到底是要报仇,还是要守护他爱的人。而他爱的人,又该以何种爱继续爱下去。
而今宇文新月仅有的便只是宇文昌,若哥哥不再是哥哥,人事全非,她又当如何自处。
所以后来,宇文昌渐渐明白父母隐瞒自己身世的良苦用心。那么秘密,只有永远封存,才不会再有人为此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