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薛皓庭在她这宿了一整夜,难得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从身后环抱住她睡了一觉,她一早起来梳妆打扮,薛皓庭也形影不离跟着,索性他不捣乱,凌枕梨便由他去了。
两名女官协助凌枕梨的三位侍女为她穿戴褕翟,宗室命妇为她佩戴礼冠。
望着铜镜中完美无瑕的自己,喜悦之下暗滋着紧张,凌枕梨激动地浑身微微颤抖,镜中的自己冠服加身,雍容华贵,代表着她马上就要成为最尊贵的太子妃了。
重要的是,她的婚礼,比那天看到的燕国公和柔嘉郡主的婚礼要盛大的多。
迎娶她的男人,比两人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他重视她。
从今日起,她再也不是那个被抄家的卑贱官妓,而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阿爹,阿娘,为我骄傲吧,终有一日我会拼死夺得高位,解决掉舞阳长公主和她的儿子燕国公,为你们二老报仇。
迎亲队伍抵达丞相府,女官们便来提醒薛皓庭赶紧离开凌枕梨的闺房,到时候被看见不合礼制。
“我送自己的妹妹出嫁,太子殿下不会说什么的。”薛皓庭冷眼拒绝。
转头一看,凌枕梨神情黯淡。
薛皓庭内心有一丝伤怀,她很讨厌他吗?
很快,接亲的宫女鱼贯而入,索性皇宫里的规矩她们都懂得,不会多嘴。
宫女们持朱漆孔雀障扇,分立两侧,凌枕梨持扇遮面,走在她们后面,前去中堂拜别丞相夫妇。
中堂内,裴玄临在等待凌枕梨的到来,他陪同凌枕梨一起拜别丞相夫妇,接受教诲。
薛文勉见裴玄临看着他,自然也不敢对凌枕梨不客气,说了几句好话,就算过去了。
出门时,裴玄临虚扶着她,怕团扇挡着她的视线,特地小声提醒她迈步。
刚一出丞相府的大门,凌枕梨便注意到了正低着头行礼恭迎的男人,这人给她的感觉非常熟悉……
这种熟悉的感觉,恐怕不会有错的。
他肯定是萧崇珩。
女官为凌枕梨铺设厌翟车的春凳时,凌枕梨的团扇放低,看向萧崇珩,想确认他的脸,迟迟未上车。
萧崇珩平身后抬起头,也看向她,明明心中酸疼得不行,还是竭力将眸中差点流出的妒涩和阴戾压在眼底,掩饰过去。
她穿嫁衣的样子那么美,却不是为他而穿的。
明明知道如果真的是她,那么自己看着她嫁给别人会很痛苦,但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向皇帝求来亲眼看她出嫁的机会。
现在他的心可以落下了,她就是凌枕梨。
相伴过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太熟悉了。
而凌枕梨见到了萧崇珩的脸的那一刹那,心控制不住地狂跳,步伐也停下来,愣愣地看着他。
真的是他……
“怎么不走了,不舍得家吗,过两天就回来了。”
耳畔传来裴玄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关心的提醒,将凌枕梨从神游中拽了回来。
她要成为太子妃了,这种关键时刻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于是凌枕梨强装镇定,收回目光,踏上春凳。
“慢点,注意着脚下。”
裴玄临护送着凌枕梨上了厌翟车,才回到自己的车里。
这一切被萧崇珩看在眼底,他顿时妒火中烧。
过去属于自己的女人现在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了。
可惜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来日方长,多的是时间,老天爷既然把她又送到了他的视线中,这次他一定要紧紧抓住。
迎亲队伍返驾时,五品以上官员皆着绛纱单衣步行随扈。
坐在车内的凌枕梨完全没心思听外头大街两侧的百姓跪拜欢呼,心里想的全是萧崇珩。
萧崇珩怎么也在迎亲队伍里?看样子还身居高位。
再担心自己,天底下不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算是双生子亦有分别之处,何况她就是凌枕梨,根本不是薛映月。
萧崇珩肯定把她认出来了,那他会不会拆穿自己?
一路上凌枕梨提心吊胆,生怕萧崇珩捣乱,毁了她的复仇梦。
太子娶妃,举国上下的大喜事,整个长安城都沉浸在这旷世盛典的喜庆之中。
队伍行至太极殿前停住,下车之后,裴玄临携手凌枕梨在礼官的引导下缓步登阶。
帝后居于高位观礼。
乐声响起,中书令朗声宣读册文后,裴玄临同凌枕梨行三跪九叩大礼。
礼成之时,殿外钟鼓齐鸣,声震九重。
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番邦使者都来参加这场盛大婚礼,献给裴玄临和凌枕梨的珍宝数不胜数。
宴席上,内侍高声念着贺礼:
“拂菻国献琉璃屏风一对,相吸杯一对——”
“波斯国献夜明珠一对,汗血宝马四匹,波斯锦百匹——”
“舞阳长公主献金丝楠木送子观音像一尊,蜀锦百匹——”
念到舞阳长公主的送子观音像时,凌枕梨抬起眼往长公主那边看去,正好看到了萧崇珩,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就坐在长公主身边的位置,其实看他与舞阳长公主的互动,关系也不难猜测,只是凌枕梨不愿意相信。
“怎么了?什么东西不合你心意吗?”裴玄临察觉到了凌枕梨的冷脸。
从一坐下,她的脸色就不好。
凌枕梨听见裴玄临的话,赶紧换好笑脸,装作无事:“没有,只是刚刚出神了。”
裴玄临点点头:“我还以为是那送子观音你不喜欢。”
“也不是,坐在舞阳长公主身边的那位是……妾今日看到他站在迎亲队伍首位。”凌枕梨懒得胡思乱想了,干脆直接问裴玄临。
“那是孤的表弟,名唤萧洵,接亲的人里头数他身份重,居国公。”
燕国公……
凌枕梨顿时呼吸不上来,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裴玄临见她面色实在是难看,于是道:“是不是累着了,看你也没吃什么东西,不如孤向皇帝请辞,带你去休息。”
裴玄临关心的话令凌枕梨错愕,两个人在婚前只见过一面,他就对她这么好。
“谢殿下,但是这样的场合,殿下与妾一起离席会不会不太好。”
裴玄临看向坐上的皇帝和皇后,然后眼神淡漠地扫过金安公主,转过头安慰凌枕梨,“无妨,这样,你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吧,回头孤向陛下禀明你身子不适即可。”
凌枕梨抱歉地笑了笑:“妾恭敬不如从命。”
她的确一刻都不想多待,面对萧崇珩时不时撇过来的目光,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