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艰苦,为你寻了多少好姑娘,你也不为所动。”她倦意来袭,又或许自知无法说动周逢,便说,“既然回来了,先歇几天吧。”
周逢心里顿顿的,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胸中憋闷极了。
他是歇不了的,朝中大臣谁上了弹劾了谁的奏折,哪位侯爷又同哪位大人有了利益往来,那些都不是他该关心的。
只是圣上密诏,疑虑下赤北境战役不断与朝中有所牵连。
那封密诏里提及的镇国公,是放心不下的恩人。
他得回来。
他要查清。
“母亲,我此次回京要掩藏身份,北境形势危急,恐怕不能露面。”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她看了一眼周逢,有些心疼:“镇国公近来在朝中颇为被人针对,你所行只怕和这也有些关系。”
她的头发不再乌黑,双鬓斑白也不失优雅:“我儿,需要母亲怎么做?”
他的母亲很是了解他。
天莫名地开始下雨,雨不大,打在窗上听起来很细碎。
帐幔垂下来,屋内点着宁神香,里面的配料十分稀有,宁神的效果也是绝佳候府美人都有。
她一般并不怎么用,这种东西太名贵,比那颗珍珠都名贵。
现在看着宁神香一圈一圈绕,沈娇娇看着帐幔顶上,那上面绣着花,好像是芍药,又好像是玉兰,她认不清,眼睛却瞪的越发大了。
她还没睡着,虽然点着宁神香,但没有一点困意,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见到靖安侯了。
沈娇娇咬了咬唇角,翻了个身,枕着手臂闭上眼睛。
就看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唇角轻勾,等着她的回答。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这位传闻中的靖安侯,他是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常年不归候府,身上带着肃杀之气,冷心冷面等等,只要有了距离,就会有各种言论。
沈娇娇自知若自己主动说出来能算得个知错能改从轻处罚,要等侯爷提,那责罚只会只重不轻。
但……
杖责三十。
她入府这么久,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气,最起码明面上还没有动用过罚。
靖安侯三两步走过来,站定弯腰。
他离沈娇娇更近了,她下意识想要躲开。
他丝毫不给沈娇娇躲开的机会,伸手勾起沈娇娇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又轻又缓:你好像对杖责三十没有什么概念,沈娇娇。”
他的语气带着点逗弄,又同沈娇娇见过的浪荡子不同,这位靖安侯的身上,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究产生的调侃。
“靖安侯府的杖责三十,打得皮开肉绽是不会放人的,老夫人和善,怎会忍心将这用在候府女眷的身上?”
他说的这些,沈娇娇自然是一概不知的。
晚风吹过来,是有些冷的,她跪在地上,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他不自觉抿唇,没了逗弄他的意思,轻声道:“地上凉,夜色也晚了,回去歇息吧。”
她站起身,偷偷看了他一眼,心底泛起一层涟漪。
她睁开眼睛,深深呼吸,好像这样才能不去想这位神秘的靖安侯。
他是去东正房找段姑娘的,候府未来的女主人,老夫人亲定的儿媳。
沈娇娇有幸见过几次段姑娘,她肤白胜雪,眼眸如星,秀眉淡如初月,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大气。
靖安侯呢?
他身形高大,黝黑的眼睛藏着看不出的情绪,深邃的像是海,他抿着唇的时候看起来很凶,笑起来又让人感觉没有距离。
即使只见了一面,她对他的印象也极为深刻。
他们两人真是登对。
沈娇娇想到这,不知怎的,顿觉这候府中一众美人都莫名的悲凉。
不管是普通身世的宁雨瑶,还是家世颇好的朱艳 ,还是自己,她们都为着靖安侯转,是他的备选。
他身边的人,是段姑娘吗?
她更是睡不着了。
她会想起他远远的站在那里,眸光深深,说不出的威严,斥责那两个丫鬟,会想起他假意的吓唬,黝黑的眼睛炯炯有神,会想起他扶起她,要她早些回去歇息。
彼此间的距离贴近,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的紧张。
又翻了个身,帐幔晃荡,她眨了眨眼睛,起身去掐掉了宁神香,又回到床榻旁坐着。
走动后更精神了,沈娇娇有些苦恼地叹气,揉了一把脸,开始发呆。
她愣神间看到自己床榻下方那一抹盈盈的绿色,心下一空,缓缓蹲了下来,往床榻底倾了身子,将那抹绿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自己在东正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的耳坠。
是朱艳的耳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