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守和云守的会面永远是灾难性的,想要举办“来吧用唱歌来一决胜负吧”的友好竞赛那是以必死的觉悟也办不到的事情。但是依然挂在脖颈上的彭格列指环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提醒作用,能在关键时刻保全一两个宝贵的话筒。
“啊啦死气能力也不是让你这么用的哟,亲爱的彭哥列。”
“吐槽禁止。”
大空离开之后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支话筒上面。六道骸恍然忆起当初的一墙之隔,他们一坐一站,并盛中学平板的校歌与黑曜中心暗淡的夜晚交换着彼此的嘲讽。
“云雀君的校歌还真是颠覆了我的常识。”
一瞬间他看见对方少见地有了点惊异的表情。
……是啊是啊大概听到过你唱歌的人全部都被咬杀了,活着回来的我是头一个。
云雀冷淡地回敬:“没人想在崩坏程度上超过你,六道骸。”
凤梨头少年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クフフ……偶尔崩坏一下也不错不是么。不像某些人那么死不服软。”
“找死么。”
他们继续僵持在微妙的距离,直到雾之守护者摇摇头移开目光。
“难得出来一次,我时间不多了。”
他弯腰把地上的散乱的谱子拣起来,略微掸了掸灰尘递到另一个人面前。视线交错聚合力透纸背,上面的标题还带着残留的温度。
《Sakura Addiction》,云雀恭弥&六道骸。
“不需要。”
“……还真是自信呐。”
骸眯了眯眼睛,语调在最后上扬着表示心照不宣的默许。三叉戟的末端在地板上轻轻扣了一声,仿佛是谁推开了窗户,平地风生吹得天空变色。
幻觉太过真实,不合季节的樱花如同绯红的云映亮他们的眸子。漫卷而来的是冗长又冗长的记忆,在相遇之后的岁月里拳曲着打磨陶冶,逐渐磨去了最初的棱角而变得温润如玉。
散发着淡淡的血气的樱花,是封嵌在玉里的过去。
黑发少年稍微皱了皱眉头。
“做什么。”
“增加点气氛。”对方自顾自地说着,伸手按下了伴奏带的启始键。
桜哾く舞い落ちる
何も无いぼくの手の上
(樱花盛开,翩然飘落,我的手上空无一物……)
为什么明明讨厌却没有亮出双拐。为什么明明想要走开脚下却动不了。
为什么。明明樱晕已经痊愈了才对啊。
他低下头去看终于还是接在手里的谱子,不经意间沾在发稍的樱花瓣顺着垂落的刘海像羽毛一般飘落在纸页上,少年轻匀的呼吸将它吹得翻滚了几下,柔软地滑进合拢的书脊。
从近处听,六道骸的声线其实是温和的。生命中不可复制的部分给了他超乎常人的气定神闲,时常轻飘飘地拖曳出雾特有的模糊和危险。
而这一切在换成唱的时候全部被掩盖了。他的城府,他的心机,在电子乐配合下的带着轻沙的嗓音里,统统只听得出一派干净温柔。
云雀和骸不同,均匀而浑然之中,稍稍夹杂着点少年的孤傲,但同样地,糅进和声里的只剩下沉稳以及一眼看透的单纯。
一支话筒,两脉声音。
他在他之下三度音处游离着,不卑不亢不动声色但配合得天衣无缝。
4分18秒。也许一辈子只有这一次。
儚くて、優しくて、壊れそう、君みたいな花
虛幻縹緲,溫柔易碎,如你一般的花
云雀发丝低垂神情专注,口型小幅度地变化,拖出末尾一句歌词的节拍。
然后骸的音位利索地跟上去,在最后停在了同一个音上。
在结尾的复沓中谁的目光轻巧扫过谁的侧脸,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中六道骸在一瞥之间捕捉到了云雀一闪而过的释然。他确定那不是幻觉,绝对不是。
视线模糊,呼吸变得表浅。水牢的无形的吸力正扯着他向黑暗里坠落。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苦涩和忧伤都抛到后面,想要用力把自己留给身边人的最后一个表情定格在纯粹的、真正的笑脸。
请你等着。
等我打破笼子的那一天。
摇晃着走出门的蓝发少年疲惫地靠在墙上,意识逐渐从身体退出,冰一般刺骨的寂静逐渐泛上来,他感到光和温度与面前的走廊一起一点点被侵蚀淹没。
又不是灰姑娘。时间限制算什么啊。
对吧,我可爱的库洛姆……
身后的录音室里静默了一阵,响起了《ひとりぼっちの运命》钢琴前奏的声音。他闭上双眼,带着微笑慢慢地、慢慢地滑落下去。
呐。上瘾了也……说不定。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