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晴,北风3到5级。
六道骸拎了两箱东西下了车,穿过几条街进了斯佩多家的院子。斯佩多正在拾掇草坪,见了他(手中的东西)眉开眼笑:不错不错,知道回来孝敬长辈啦?
来上个坟而已,骸说。他看见斯佩多的那位正好从屋里出来,不恭不敬的尾音就轻了下去。阿劳迪穿着家常衣衫,视线从他脸上平平一扫,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转身又进屋去了。
骸耸起肩膀呼了口气。他跟阿劳迪接触很少,也不大知道怎么跟阿劳迪相处,估计阿劳迪亦抱同样的想法。他们是通过斯佩多和云雀而产生间接联系的两人,但也仅此而已。回过神来,初代雾守已然接过了他手中的礼物,正满怀兴趣试图一探究竟。
瞅瞅你这点出息……
出息?斯佩多乐滋滋地低头扒着箱子往里看。出息是什么,能吃吗?相比之下还是利息比较划算,把彭格列指环借给你的利息。正所谓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这是什么?
电动按摩洗脚盆。骸注意到某人脸上的表情,补充:现在流行给老人家买这个,我听小伙伴们都这么说。
以下略。唧唧歪歪着进了屋,坐定时骸听到房子后门一响,斯佩多朝窗外瞅了一眼回头笑:庭院里的柿子树今年丰产,阿劳迪去摘些来招待你。
骸库呼呼笑起来。柿子么,千种大概会很喜欢。斯佩多眨眨眼:正好,待会你就拿一些回去吧,我们俩也吃不了那么多,之前已经送给Giotto他们不少了。不过还是要留一些在树上的,给小麻雀在冬天吃。
最后这句说得奇妙,拨动了骸的某根神经。他手捧热茶眼神恍惚,偏斯佩多不肯放过,问道:十代云守呢,你们最近……?
……他啊。
杯子里蒸腾起的雾气让骸的鼻尖有些发痒。骸说,他啊。还是那样呗,满世界到处跑,今天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逍遥呢?
语气控制得微妙,斯佩多一脸我懂。这次出门多久了?
小半年了,之前也是那样。骸不大积极地回想了一下。在春天快过完的时候云雀倒是回来过一趟,仿佛是掐准了樱花花期已结束的时候,免得勾起烦心。在这里待了一周多,然后又飞走了。
要说表达意见的机会,在那一周多里也并不是没有。云雀一开始就说了,只是回来看看就走,也没说要看的是谁,更不知道这句话的重点在于“回来看看”还是在于“看看就走”。过一天少一天的气氛萦绕不散,大概就是这朝露夕颜的仓皇感觉把骸的喉咙堵上,叫他问不出口。直到最后一天早上吃饭的时候,骸半开玩笑道,从前都说你是爱乡爱校的模范,如今要拍屁股走人倒是爽快得很,在外面四处奔波那么有意思吗?
云雀凤眼一抬:有意思。你什么意思?
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吗……骸张张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君若看遍早还家?想想觉得过于纤细,及时掰正过来。咳,我的意思是——没意思。没什么意思。
俩人互相看着,半晌无话。
最后他还是没有阻止,云雀便也真的拍拍屁股走人,毫无顾虑。环游世界也许确实有趣,但骸早年已经漂泊太久,某种意义上受够了游荡,此处他发现自己和云雀的人生进程不幸反了过来。他希望有个归宿,好好经营,一点点筑建起自己的生活,如此想来从前中二期说的要征服世界真的只是中二而已。可云雀不是。
不不,这也不是重点。内心深处骸是明白的,他并不讨厌旅行,他只是不喜欢【一个人】旅行。假如两人一起周游列国,想必也是不错的。可关键在于,云雀是那么自然就坐着私家飞机独闯天下去了,高高兴兴出门,风风光光回家,全不觉得缺了什么。骸发现云雀一个人逛得很舒爽,累月经年乐此不疲,便觉得云雀大概更喜欢独自出游,除了不好挽留之外,更不便出口说我也一起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另一边沙发上的斯佩多不知道他这些念想,又一次勇踩地雷:干嘛不跟着他去?或者,想他了就叫他回来?
说得简单!少年扭开头,仍带着一点执拗的气息,忘记自己已然无形中承认了思念。要是能,早就那么做了,可那样太窝囊,亦步亦趋就不是六道骸了。再说我也没有那么多旅费预算——
斯佩多不在意似的咂咂嘴。说到底还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好不容易和土豪做了朋友还不知道有效利用条件……他凑过去胳膊肘捅捅小凤梨:要不我让Giotto去跟十代首领说说,给你拨款做国外任务?免费环游欧洲。
骸突然烦躁起来。靠你走关系,我还不至于那么没出息……
末字吞了回去,他望着斯佩多,觉得那张过来人的面孔说不出的叫人气闷。云雀已经飞得那么远了,为什么他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在这让老一辈轻看?斯佩多的屋子顿时变得窄小,骸浑身如扎着芒刺,站起来道了一句我还有事,闷头往外走。
斯佩多没有出声留他。
从起居室出来他赫然撞见了阿劳迪,刚刚骸都忘记了初代云守的存在。阿劳迪正要进门,手里端着一盘黄橙橙的柿子,视线一下子和他的撞在一起。就好像两个人撞了满怀那么尴尬,骸一时无措,只好硬着头皮从阿劳迪面前走了过去。出屋掩门时,余光瞥见阿劳迪仍然站在那,他不禁有些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