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磬走得极快,一路上也只与白巧儿简短谈过几句话,而后领着众人闷头往山腰玄天宗的住所赶去。
温晓原本住着的院子早在天劫下倒塌,他如今的住处,离玄天宗等人不过一墙之隔。
他跟在众人后边,身侧是风合景。
二人原本走在前头,但玄天宗弟子那恍惚错愣的复杂视线,和风合景师叔眼中明晃直白的戏谑,实在是让温晓难以招架。
于是他放慢步子,慢吞吞坠在人群最后头。
风合景很快也退回他身边。
“你还没回答我呢。”
风合景瞅了一路温晓的清隽侧颜,他借着其他人都在前边和他们隔着些距离,没头没脑就问温晓。
“回答什么?”
“回答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啊。”
风合景说得理所应当,甚至声音都抬高了几分。
温晓莫名有些羞恼,他哽了哽,也只能怪今夜的风过于炎热。
他有心辩证:“你也就消失一天多,谈不上几天。”
“但我在罗仙镜啊,”风合景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含着委屈倾诉,“我只是许久不见你,更想你了。”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风合景喉间滚过笑意,少年停下步子又伸手去够温晓,没有光照的夜里他的眸子也亮得很,诱得人移不开视线。
风合景的手心有几处薄茧,不轻不重正巧按在温晓指腹上,跟他说的话一样勾人:“我以前也想说的,但那时怕你不好意思,便没说了。”
温晓顿觉身上燥意更深,耳尖也有些发烫。他蹙了几次眉,低头看着留有水坑的地面,硬是不知怎么回答。
看来风合景还是高估他了,现在的他也听不得这话。
白巧儿站在院门处灯火前,她盯着后边磨蹭半天的碍眼二人,面色阴晴不定,好半天才从银牙里挤出一句:“风合景,你这是腿断了走不动路吗?”
顾磬看看白巧儿与其他弟子一脸如鲠在喉,又看看默默松开风合景的温晓,乐了。
等温晓进了自己院子点上一盏灯,那本该回到玄天宗住所的风合景,还一路安分跟在身旁。
温晓也不赶他,淡然地从他身侧走过,径直走向房间。
风合景踩着温晓留下的印子进了屋,又十分贴心关上房门。
温晓瞅他一眼,“你不去跟顾长老解释今夜之事吗?”
风合景摇摇头:“师姐会告诉他的。”
温晓垂下脑袋轻声应了,又沉默着发愣。
这一日满是波折,他心底自天劫在顶时就生出一蓬微小惶恐,从得知风合景渡过金丹劫,一直到玄天宗长老出现、带走他们,那丝惶恐越聚越多,也越来越乖张。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懂的事,无非就是他看着身侧的人,清楚明白少年即将离开下九重。
哪怕这人还未提起。
或许前几日的他们,也未料到如今这草率尴尬的局面吧。
风合景也不说话。
温晓觉得他这人真是奇怪得很,分明在外人面前还能风轻云淡与自己调笑,但只落下他二人后,又失了平日的能说会道,只睁着那双黑亮的双眸,绞着落入秋水的星光,很安静地望向温晓。
温晓寻了把椅子坐下,“你今夜在宴上所述,应该大半都是假的吧。”
“差不多。”
风合景见温晓将手搁在檀木桌上倒水,他恍了恍神,才似找到方向般,低声解释:“天落葵确实有提过魔尊降临,但这跟海渊没什么关系,是我想甩开归霄阁扣下的帽子有意编造的。”
“归霄阁。”温晓蹙起眉,“等你们回到中州,他们会不会借题发挥?”
风合景一笑带过:“他们都是聪明人。一击不成,再躲在君家后边污蔑只会失了面子。”
温晓抿抿唇,垂眸不语。
他其实还有许多问题想问这人,什么修为、宗门、过去的经历,又是怎么摇身一变还成了天落葵的弟子。
但他想了想,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不显突兀。
室内晦暗,可惜今夜星空也无半分光亮,仅凭借灯火的微光不足以驱散所有阴霾。
风合景似乎感受到一丝外边寒意,他贴近温晓想分一半暖意。
黑发黑衣的少年也不愿坐着,只半跪下身子,从温晓膝上牵起他的手,就着摇曳光辉慢慢诉说。
“天落葵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他是真将我收作弟子了,不过这也是有要求的,他要我日后去讨伐魔尊。”
温晓的手微微一动。
“玄天宗也是中州一员,若日后魔尊乱世,我们也需挺身而出。”
风合景的声音沉稳淡然,并无惧色。
他的视线从温晓指尖上滑,落到温晓殊色脸庞,不由笑了一下。
他的心上人很漂亮,是比玄天宗竹林月色还要美好的存在,让他在第一眼见到温晓时,就挪不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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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渡金丹劫时有些突然,你前脚刚去朝露峰,我和同门后脚便回到罗仙镜。后面的事情除去海渊与罗仙镜破碎,其余都是真的。”
他执起温晓的左手,如待珠宝般轻缓与他十指相扣。
“我以后去做什么事都提前跟你说,好不好?”
温晓面色又烧了起来,他仗着灯火迷离扭过头:“随你。”
风合景低笑着,他的视线追着温晓一起落在自己手上的镜纹,见温晓没有询问的意思,他想了想,又去扒拉温晓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