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碰到面具时,少女倏然顿住,将手收了回去。
“楼中可有规定说,这面具必须摘?”珞泱偏首看向鸳青。
鸳青:“这倒未说,只是摘了这面具,便是对外宣告此‘魅’乃您私人……”
“咳咳咳……”珞泱生怕她在“二师兄”或“九师弟”面前说出“领地”一类的惊人词汇,忙打断道:“既然我已将他买下,那这摘不摘自该由我决定。”
不管对方究竟是二师兄还是九师弟,断不会希望以‘魅’的身份在花楼让人记住相貌。
考虑至此,珞泱便道:“我向来小气的很,只喜私藏,不喜分享。所以他这张脸,我要回屋后留着自己看。”
鸳青顿了下:“既然贵人不愿摘,鸳娘自然无资格多言。待我命人带他沐浴净身后,便将人送去您房中。”
“不必!”珞泱尴尬得声音都变了调:“他……他方才受了伤,还是先去给他寻个大夫罢。”
鸳青抿唇笑起来:“贵人还真是会疼人。”
沉默寡言的魅再次凝视过来,珞泱的表情僵住,只想立刻把鸳青的嘴捂上。
就在这时,浮台下传来一阵骚动,听声音动静还不小。
珞泱朝下望了眼,怎想就在人群中央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拎着一把数尺长刀的画皮娘杀气腾腾,另一只手则揪着一男子的衣襟。
围观的花客们在她咔咔乱挥的长刀下惊呼连连,左躲右避,一会儿仰身,一会儿弯腰。
场面要多混乱又多混乱。
珞泱扶额,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珞泱打着哈欠从万妖阁出来时,天边已透出微光。
画皮娘和书生手挽着手,一脸甜蜜。
画皮娘:“阿泱,适才多亏你拉住我。若错失了杜郎这么好的夫君,我定后悔到下辈子不可!”
珞泱揶揄:“前不久还要杀要打的,现在怎都变成夫君了?”
画皮娘红着脸绞起袖口来:“我也没想到杜郎这么好,都说他们凡都的书生心气儿个顶个的高,他却为了赚给我买骨花的钱,甘愿去花楼做个跑堂伙计。”
珞泱:“那看在我帮你留住你夫君性命的份上,能否告知我那泥棺还需几日才能用?”
画皮娘一拍胸脯:“明日辰时你来我店中,我保证帮你换一张比今日那鲛人还要美的脸。”
“那倒不必,我更希望越普通越好,最好是扔进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到。”珞泱说着冲画皮娘二人摆摆手,打着哈欠朝阁内的客栈走去。
“这位贵人也是你的客人?”书生望了眼珞泱远去的背影:“方才可是她摘了那只‘魅’的灯?”
画皮娘摸摸书生脸上还没消的巴掌印,点头道:“阿泱对那只‘魅’喜欢的很,你瞧她,走的那么急。”
远远听到这话,本快迈进万妖阁的珞泱身形一顿,打了一半的哈欠都被憋了回去,随即她脚步一转。
珞泱:“画皮娘,我最近手头紧,想省些房钱。你上次提到的那间空房,能否借我暂住几日?”
“自然可以。”画皮娘没想到她又折了回来:“可你不是要去见那只‘魅’吗?”
珞泱搪塞:“不着急,等过几日再说。”
“方才你还说要带回去独自欣赏他的俊脸,”画皮娘困惑:“怎现在却这般坐的住?”
珞泱笑着打哈哈:“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何况日后还要盯着看百年,不差这几日。”
画皮娘仍是不解地“哦”了声,但对珞泱的到来还是高兴的很,一路上不住地说着明日要让书生多做些菜肴好好感谢她。
暝荒瘴气横生,纵使是白日空中也仍天光暗淡,暗灰色的重云密布。
这几日珞泱日日钻研归元心诀,加上体内妖灵二力相冲,她比往常都要嗜睡许多。回屋后,她本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不想还没等她睡沉隔壁就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被震醒的珞泱幽幽坐起身,抓了把滚乱的长发,只好出去随意逛逛,打发一下睡意。
街市熙熙攘攘,大大小小的铺子都早已开门迎客,高处的晨雾还未散,屋脊雀的啾鸣声从长街这头连到那头。
街角,带着傩面的三首伎人已演至高潮。三颗形状各异的妖首或扬声唱诵着诡异的曲调,或口吐火云,或喷水雾。
水火碰撞在空中腾起一片云海,一只拖着长尾的孔雀唳声而出,盘桓云海之间,引得围观的众人喝彩连连。
珞泱驻足瞧了片刻,看着那伎人的傩面,不由又想起了被自己买下的那只‘魅’。
其实在看到琅阙玉玦的一刻,她迫不及待希望能看到面具下的人,期盼能见到许久未见的故人。
可是等冷静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
当年若不是她争强好胜,使得体内的锁妖印出现裂痕,被人察觉,琅阙山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师兄师姐他们不会遭受其他仙门的诋毁唾弃,甚至带着污名惨死,钟离筠也不会至今下落不明,爹爹也不会为了护她而神魂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