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李子扬出事了,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李青晚听清楚电话里说什么的一瞬间脸都白了,匆忙扔了一句“李漾你好好在家待着”,拿起钥匙就冲出了门。
李漾一脸茫然,他是直到九点多钟家里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接了之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青晚让他帮忙把家里的存折带到医院去,并且让他带了几套洗漱用品。
李漾站到医院里的时候,李子扬躺在监护室里昏迷不醒,他的两条腿和右手手臂都打了石膏,脖子上也戴了固定器。
医生说他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脾脏也破了,已经紧急做了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李青晚哭成泪人,两只眼睛肿成了桃子。李凯脸色也很难看,总是不耐烦的脸上写满了忧心。
李漾透过玻璃看见里面一堆的仪器,扣在李子扬鼻子上的氧气罩颤巍巍地漫上白雾又消失,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虽然他讨厌李子扬,虽然讨厌,但并不希望他死,他对他的厌恶没有到这种程度。看到李青晚肿起来的眼睛,他也忍不住难受起来。
医护人员交给李青晚夫妇李子扬的随身物品,包括他破烂的衣服鞋子、书包、还有带血的符包。
“扔了吧,晦气东西。”李凯说。
李青晚注意到那个符包,皱着眉翻了翻,符包像是被什么东西烧了,破了一个洞,露出里面浸了血的黑灰。
李青晚一愣,捻了捻手指:“这是……”
李凯也凑来,眉心拧出川字纹,和嘴边的法令纹一起,面容严肃得令人望而生畏。夫妇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李漾也看到了那些黑灰,他的脸色并不比李青晚夫妇的好到哪里去。
一张小脸在医院的冷光灯下惨白惨白的。
李子扬的符怎么会也……他出事跟这个有关吗?!
李漾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跟以往不同,李凯今晚却没有对他大呼小叫,他只是回头严肃地望了李漾一眼。
他和李青晚对视,李青晚的面色有忧虑、犹疑、不安,她也回头看了李漾一眼,温声说:“这里我们守着就行了,你明天还要上学,你先回去吧。”
“姑姑……”李漾小声喊。
“听话,先回去。”李青晚说。
李漾没有再反驳,他乖顺地应了,掉头出去。
医院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再怎么故作镇静,来往每个人的表情也都肃穆又忧虑,时不时不知道哪儿就会响起两声咳嗽。
李漾出了大楼,没有立刻离开医院,他在小花坛边上坐了下来。没有人注意他,这里到处都是满腹心事的人。
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漾儿。”
他抬起头来,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周弦柱。
他仍旧穿着那身校服,急救大楼透出的灯光将他的脸照得青青白白,一双眸子如同深渊一般幽深。
他咧了咧嘴。
李漾这才注意到他嘴巴很红,红得仿佛能滴血。
他愣愣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路过。”
“路过?”
“嗯。”周弦柱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谁会路过医院啊。
周弦柱他家跟这里也不顺路啊。
但他没有心情问。
周弦柱伸出手来捋了捋他的额发,又转手捏了捏他的耳尖,问:“你脸色很差,不开心吗?”
李漾心烦意乱,没心思跟他调情,撇开头避开他的手:“李子扬出事了,我怎么开心得起来。”
周弦柱歪了歪头:“你不是讨厌他吗?”
李漾大声道:“那我也没想他死啊。”
看着周弦柱无声地望着自己的眸子,发觉自己的气冲错人了,他扭开头解释道:“李子扬回家的时候被一辆三轮车撞了,全身好多处骨折,都还没醒呢。”
周弦柱在他身边坐下来,牵了他的手握在掌中,语气平静:“这样他就不能嘲笑你了。”
李漾唰地扭头,瞪大眼睛:“……你这话好冷血。”
有一瞬间他甚至被吓到了,周弦柱怎么能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一般不应该是问一下病人情况怎么样,或者谴责一下不规范开车的三轮车司机,再或者唏嘘一下命运吗?周弦柱和他同是同龄人,怎么这么风轻云淡。
周弦柱淡淡地说:“因为我讨厌他。”
李漾张了张嘴:“……他,你和他有仇吗?”
“他对你不好。”周弦柱理所当然地说。
李漾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他,他张着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说:“他都出事了,别再这么说了。”
手掌被人翻来覆去地捏着,握紧又放松。
李漾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条冰凉的蛇缠绕玩弄,走神的间隙,他忽然想起来李子扬那张变成黑灰的符。
他小心翼翼往四周看了看,会是巧合吗?
会不会是符纸本身就有问题,那道士做了什么手脚,让这些符戴着戴着过一段时间就自燃了。总不可能是真的有脏东西跟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