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裴宴看了江照临许久,随后低下头,掩藏脸上的表情,“我……我需要冷静一下。”
裴宴步子很急,动作干脆。
江照临注视他离开的背影,一眨不眨。
他回想起刚刚刺痛的对话,裴宴话里的委屈,眼中的不可置信似在眼前。
关门声响起,江照临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混杂着懊悔、烦躁和一丝无措的神情。
他穿着睡衣走出房间,裴宴回来了,又好像没回来,转眼又什么都没有。
客厅里,银色的购物袋孤零零放在沙发。
江照临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件Charvet的珍珠光泽的衬衫,是现在的江照临可以穿的尺码。
他大脑像被敲了一顿似的,他没想过裴宴会给他带东西回来。
不过,他觉得裴宴也是很有意思,这是他的家,他不高兴自己跑了算怎么回事。
江照临抓了抓头发,他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他可以理解彭总,他也站在裴宴的角度帮他去思考更有利于他的情况,裴宴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人站在不同的立场,对事情有不同的评价,不同的做法,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但裴宴的表现告诉他,裴宴很难过。
裴宴生气的时候,也只是暴躁,和他有来有回的争吵,两人从来没真的生气过,从没像现在这样,裴宴也不解释,灰溜溜离开。
江照临靠在沙发上,时间一步一步流逝,他只得匆匆收拾好去上班。
母婴项目的策划,到了拍摄这一步。
摄影棚人来人往,婴儿的哭声,摄像老师的指导,分不清棚里谁在说话。
江照临作为策划组,全程参与,他的设想应用于实践,他难得带上几分认真,脑子里繁杂的思绪被他统统抛开,眼里全是今天的拍摄。
几十个人忙活到下午,整个小组一起在摄影棚旁吃盒饭。
俞圆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活动,作为监察,他第一次做类似小领导的角色,指导别人,从头到尾都很热情地参与,全程跑前跑后。
他午饭时候一直在谈论上午的工作,“小孩真可爱,你说小孩他爸这么帅会不会不太真实?”
“裴宴,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俞圆说了半天,才看到裴宴一口饭咀嚼了好几分钟。
江照临被他打断思路,眼底有些许迷茫,但他转而问俞圆:“能帮我参谋个事吗?我有一个朋友……”
于是,俞圆听了江照临的朋友,和他朋友的朋友的故事,俞圆一脸嫌弃。
“你朋友简直能气死人。”
“他只是观点有些中立,他有什么错呢?”江照临不解。
“对方已经非常崩溃,非常委屈在和你朋友倾诉了,可你朋友根本没把他的痛苦放在心上,他只关心事件本身,什么理性判断,但实际根本就是忽视了对方,这个时候我觉得,应该直接去抱他安慰他,而不是分析谁对谁错。”俞圆煞有其事道。
“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我也不确定对不对,要是我的话,我会先关心朋友。”
俞圆见裴宴食不知味,已经不是那个带他上蹿下跳的实习搭子了,变成了一只蔫蔫的小花猫。
可是……江照临想,他和裴宴还不算朋友吧,或许也算吧,互相倾诉从来不肯和其他人说的秘密,这种关系,怎么不算朋友呢。
他一直追求完美,对人对事吹毛求疵,但是裴宴这件事,明显处理得很不完美。
江照临反思,工作伙伴或者对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应该的,这是双方默契的共识。
他下意识把裴宴当成属下,微微带有对手的元素,他希望能在两人的交锋中占据上风。
但是裴宴应该算是队友,他评估错了身份,相处下来,他太理性,太冷漠,或许甚至是傲慢。
江照临心虚了一会儿,去查裴宴的朋友圈,想找找有没有他的蛛丝马迹,骄傲和习惯让他难以立刻去找裴宴,他就这么无意识地翻他的朋友圈直到下午开工。
江照临跟着摄影团队,又忙活了一下午,脑子里频频闪现裴宴那双失望的眼睛。
银灰色跑车停在裴宴的小区门口,江照临打开车窗,嘴里叼着棒棒糖,视线在小区内眺望一会儿。
残阳斜照,暮色染楼。
江照临意识到,他没办法心安理得走回裴宴家,明明裴宴出差的时候,他一个人住还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
跑车在马路上行驶,引擎轰鸣,一路开到翡翠湾。
他躺在别墅的大床上,回到自己的地盘,床头坐着,他长久没回来,屋内还是熟悉的冷清,安静。
他打电话给阿姨,上门收拾房间做饭,家里的床温软舒适,江照临在思考中,渐渐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飘散着食物的香味,他穿着软毛拖鞋无精打采走下楼时。
手机“嗡嗡”一声,是江女士的电话。
江照临挂断电话,微信联系江女士,撒谎:在开会,不能接电话,怎么了?
江女士的消息也很快:沈知微的飞机明天到京城,你记得去接她。
江照临这才想起来,他答应沈知微,高考之后来京城带他去玩。
可他现在是裴宴啊,怎么去接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