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桐,你近些日子很忙嘛,总叫不出你。”
顾疏桐闻言,面上掠过一丝赧然。这些日子皇上频频召见,考校功课,问及经史倒还从容,偏是那女红一道,实非她所长。为此,她少不得在宫里发奋好几日,才勉强糊弄了过去。
“确有些琐事缠身。”顾疏桐含糊应过,顺势转了话头,“今日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自结识穆娴与戚夏月以来,顾疏桐几乎随她们踏遍了京城。听书、看戏、品曲、登山……从前在宫内未曾领略的种种意趣,这些时日都尝了个遍。
“家父寿辰将至。”穆娴抬眼环顾四周街景,解释道,“他素来醉心笔墨丹青,我想着为他挑些上好的文房四宝。今儿便来这儿看看。”
“还是去沈临那儿?”戚夏月接口问道。
“嗯,旁处也不甚熟稔。沈公子铺子里的墨,品质确是上佳……”
“沈公子?沈临?”顾疏桐微露讶色,“沈家竟是经营文墨生意的?”
她曾听闻沈临虽体弱,却极擅经营,坊间甚至有传言说沈家产业在他手中翻了几番。虽然传闻多半有夸大之疑,可若仅是贩售些笔墨纸砚,怎么会被称作“长袖善贾”呢?
“何止啊,什么不做。”穆娴伸手点了几点,“什么茶楼、染坊、钱庄、田庄、书肆……涉猎可广着呢。”
顾疏桐心下暗忖,听来似乎也并非惊天动地的大买卖。她还以为怎么着也得是盐铁、贩运、矿产一类。
“不过也不止这些,只是明面上这么说罢了。”穆娴压低声音,说道,“除了盐铁做不得,沈家什么不做。”
顾疏桐看向穆娴,正要再问问,穆娴忽然开了口:“到了。”
几人驻足于一间轩敞气派的商铺前。顾疏桐抬首望去,只见楼高数层,飞檐斗拱,一块硕大的金字匾额高悬门楣,不由得轻叹:“好高的楼。”
“这整栋楼都是沈家产业,连带这条街也是。说来也奇,沈公子瞧着弱不禁风,又是个嗜书如命的,总让人觉得是位不食人间烟火不沾世事的……偏偏做起生意来,手腕老练得很。他这铺子里贩的,多是些别处难寻的稀罕物件。走吧,进去瞧瞧。”
步入店内,只见一楼陈设雅致,琳琅满目皆是文房清供。从笔墨纸砚,到文人雅器。古雅的香炉、奇石、茶具,无不透着一股文气。
顾疏桐拿起一块形状略普通的端砚,轻轻抚摸着砚上的皴皱痕迹。她素日见惯了雕刻精致的砚台,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保留了原天然石材,只略加打磨之物。其自然古朴,浑然天成之器①。
“喜欢这砚台?”戚夏月见她抚摩良久,轻声问道。
“嗯,瞧着倒是与一位好友十分相合。”顾疏桐莞尔,将砚台轻轻放回原处,“只是分量不轻,待阿娴选好寿礼,我再折回来买罢。”
说话间,又有几人步入店中,却一言不发地径直走上了二楼。顾疏桐回首望去,问道:“二楼是……?”
“是间书肆,专藏些孤本、善本,瞧着没什么意思。”戚夏月话音未落,见穆娴招手,便先走了过去。
而顾疏桐左右在此处无聊,便也拾级而上,去那书肆瞧了瞧。
甫一踏入,便觉几分异样。说来奇怪,方才分明见人上来,此刻二楼却空寂无人,唯有几排高大的楠木书架静立。
架上陈放的皆是难得一见的珍本书籍。一张宽大的书案上摊着一本残卷,旁边散落着些不知名的工具,不知是做什么的,也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