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焕本身是个外向的性子,还是个话痨。可能是之前没有同桌的原因,钟焕见到江沚格外兴奋,在这一天的时间里江沚经常被他拉着聊天,硬生生地给聊熟了。
而且江沚莫名感觉他的性格和自己的一位朋友有点像,就自然而然地对他有亲切感。
放学后,江沚先是自己去贺晏心办公室拿了校服才和钟焕一起出校门。
商业街街道上熙熙攘攘,但书店内却没什么顾客,唯一的收银员在柜台后低着头不知道在干嘛。
店内罕见人声,只有一两名工作人员在整理书架,见到江沚他们后便上前帮忙。
花了点时间,找到所需书籍后,两人来到收银台前结账。
收银员的脸本来是被柜台上的电脑挡住的,见有人来才探出头来。
颇一对上脸,江沚和对方都愣住了。
因为面前的收银员不是别人,而是此前江沚接触过两次的——红毛小哥。
哦,不对,现在应该不能叫红毛了——因为那人此时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
他的穿着依旧是冷色调,也还是熟悉的面孔,眉目冷厉,虽然他黑色的耳钉还戴在耳朵上,但发色变回了黑色,本身那丝桀骜的气质减去了一些。
江沚这次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另一边耳朵外耳廓靠近耳轮的地方其实还打着一个耳洞,带着一枚银质耳骨钉。
但是,现在没了那头红发对方看起来就正常了很多,没有那么像混混了。
此时对方一手执笔,手下压着一沓试卷和草稿本,隐约可见是数学卷子,旁边的草稿本布满了演算痕迹,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蹂躏着自己的头发,抬起的脸上那不耐烦的神色还没有化去,就这么直直对上了江沚的眼睛。
江沚下意识开口:“红……”毛字已经吐出了半个音节被他强行收回去了。
“……”空气一时间有些停滞。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第三秒,乔新月先开口了,尾音拉得很长:“红毛?”
江沚双唇微微张了张但没有开口,但此时他旁边的钟焕却拯救了他:“学长,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
“课余兼职而已。”乔新月闻言收回目光礼貌回答,并收拾好表情,拿起他们买的书开始扫描。
一旁的江沚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眸子。
学长?你是说这个两只耳朵都带着耳钉,之前还染非主流红毛的人是他学长?
原来他真的是个正经学生,不是小混混,不仅不是小混混,还是他同学校的高三学长,江沚内心暴动。
但高三下学期快要高考了还来兼职吗?
江沚有些不解,又稍稍抬头看向了对方,但没等他发问,一旁的钟焕问出了他心里的问题:“不是快要高考了吗,学长你怎么还在兼职?”
“寒假找的,老板现在还没招到人,就暂时再工作一阵。” 乔新月把扫好的书装进袋子里,说完他把袋子递给江沚,不咸不淡地开腔:“你转学来这里读书?”
江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问自己,“是借读,差不多吧。”他说。
乔新月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探究的意味,但即刻隐去:“借读啊,怪不得,从哪来的?”他的语气十分自然,尾音悠长,像在跟熟人唠嗑似的。
我请问呢?这人也是个自来熟吧。
江沚有些凝滞,过了两秒钟才回答道:“海市。”
乔新月打键盘的指节停顿了一下,端着笑意悠悠地说:“海市啊,那是该好好认认路了哦,不然下次还迷路就不太好了。”
江沚:“……”好无力,好命苦。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点点头,微微咬着后槽牙:“好。”
乔新月收回自己的恶趣味,轻轻咳了咳,拿出一份登记表递给江沚,又跟他和钟焕两人道:“都是南江三中的话,在这里填一下姓名、班级,可以打八五折。”
江沚了然,配合地签好表传给钟焕。
他们刚才的对话把钟焕听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接过也签好自己的,然后递给乔新月。
乔新月接过表单看了一下,便让他们付钱。
扫码付过去后,两人和他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二月的白日仍然短暂,不知不觉中暮色已然降临,街道亮起了路灯。
走出书店后,后知后觉的钟焕才反应过来惊讶地抓住江沚的胳膊,说:“你和学长认识?”
“他是你的学长?”江沚反问道。
钟焕疑惑:“是啊,高三的乔新月。”
“我和他也不算是认识。”江沚简单把乔新月之前帮助他的事情给钟焕讲了一遍,但略去了后面江边那场尴尬的“交流”。
“怪不得他叫你认路。” 钟焕说完,又问:“那红毛是什么?”
江沚闻言难得哽住了,他觉得乔新月应该不会想要别人知道他不良记录,犹豫了一下决定瞎编乱造:“就是那天他穿了一件红毛衣,所以我下意识就说了。”
“红毛衣?”钟焕挠了挠头:“本命年吗,不对,他肯定没有24岁,但感觉他不像会穿这种衣服。”
“谁知道呢,万一他就喜欢呢。”江沚干笑了两声,音量逐渐减小。
钟焕很快就把刚才的事情抛到脑后,和江沚讲起了乔新月的一些事,比如他是音乐生,弹吉他好听啥的。
江沚眸子映着路灯的光,静静听着,他就这么在钟焕的三言两语中微微知晓了那个带着特殊气质的、令他不自觉侧目的人。
而身后书店里被迫喜欢穿红毛衣的当事人看着手里那张表,嘴角微微勾起,自言自语:“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叫江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