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鮭魚則回到了隊伍最後,他沒有加速,而是控制在隊伍之外約五十公尺遠的距離,他知道這段他不用領頭,而是要觀察——觀察彥誠的臨場反應與申銓的節奏協調。
比賽來到最後階段。太陽即將沉沒於城市邊緣,街道上的陰影如長藤般拉開,每一次車體震動都如擺盪於黑影與光芒之間。
「最後五公里。」張鮭魚的聲音再次從無線電中響起,「守住,不要冒進。我們沒必要拚這場的分數,重點是整備與穩定度。」
「知道。」孫彥誠語氣已經沉穩許多,不再如開場時那般慌亂。
「清楚。」吳申銓簡單回應。
最終,三人一路穩穩前行,無損通過所有彎道、交叉口與窄巷。比賽結束時,他們的成績未能進入前十,沒有分數,但三人下車時,都神色平靜。
「跑完了。」孫彥誠站在車旁,額頭滿是汗水,但嘴角帶著一抹不明顯的笑。
「你今天表現得不錯。」張鮭魚拍拍他肩膀。
「比我想像的穩。」吳申銓點頭。
張鮭魚望向遠處已開始昏暗的市區街景,緩緩道:「一步一步來,我們會撐到最後。」
比賽結束後,暮色已沉,紐諾爾茨市的街頭恢復了白日裡難得的平靜。風從斷續的街角吹來,捲起地面些許沙塵與廢紙,路邊那些臨時設置的指示牌被工作人員一個個拆下、搬走,城市彷彿在短短幾分鐘內從戰場回歸日常。
真鮭魚無雙車隊三名今日參賽的成員陸續從賽道返回臨時車棚,一排鐵皮搭建的區域,裡頭充滿機油味與電風扇的呼呼聲。張鮭魚率先脫下頭盔,將其擱在一旁的折疊椅上。雖然面無表情,但額頭上的汗珠仍透露出他方才的專注與體力消耗。
孫彥誠走進來時,手中還拿著手套,整個人略顯疲憊。「唉,還是沒進十名啊……」他低聲說著,也不是特別懊惱,更像是面對一個早已預期的結果。
吳申銓坐在塑膠椅上,雙手撐著膝蓋,看著腳邊未熄火的備用電風扇,沒說話,但也沒表現出失落。他轉頭看向張鮭魚,問:「你什麼時候訂機票?」
「我剛剛看過了,這邊時間後天中午有班直飛。」張鮭魚回應,一邊拿出手機翻看航班資訊,一邊語氣平平,「反正也不可能進決賽了,乾脆早點走,少浪費住宿錢。」
「那我也訂那班。」吳申銓點頭,轉身去拿自己的手機。
「我跟你們一起。」孫彥誠說,「比賽還剩一場,就算跑也是跑心意,我不想留到那天再走。」
正當他們三人各自查票、比價、輸入護照號碼之際,林德輝也推門走進車棚,額頭冒汗,右手還捏著一罐剛從販賣機買來的汽水。「你們也在訂機票?」
「嗯。」張鮭魚轉頭看他,「你呢?」
「我早上有查過,乾脆跟你們同一班好了,我不想一個人回。」林德輝語氣平靜,咕嘟喝了口汽水,坐到吳申銓旁邊,「雖然明天那場我不能上,但總覺得結束也就這樣了,沒什麼遺憾。」
「文憲呢?」孫彥誠轉頭看向門外。
「他在外頭傳訊息。」林德輝回道,嘴角微揚,「我猜,是那件事。」
車棚的風從門口灌入,帶來涼意。眾人不約而同地望向外頭,只見韓文憲站在路邊,低頭滑著手機。他表情專注,不時點頭,像是斟酌字句,又像是在與誰交換承諾。
「伊希卡瓦電影廠那邊的電影試鏡,文憲真的要去了?」吳申銓開口。
「嗯,他說早就有這打算。」張鮭魚點頭,「我們都知道,對吧?他只是等一個結束點,現在正好。」
「那也是好事。」林德輝說,「我老早就知道文憲不是來跑耦托納壓卡的料。他是來看看世界的,現在他該去自己要走的地方。」
韓文憲不久便走回來,手中的手機螢幕還亮著,他進門前笑了一下:「我剛跟伊希卡瓦導演助理確認,他們後天有空幫我安排面試,地點在電影廠內的試鏡棚。」
「你要去當演員?」孫彥誠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試鏡,又不是說一定會上。」韓文憲一邊回答,一邊拿起椅子坐下,「不過既然比賽結束,我就不想空手回去。」
「這不算空手啦。」張鮭魚笑著搖頭,「你這次至少敢追你自己想做的事。」
「我以為我會更失落,但真的沒什麼好失落的。」韓文憲望向遠處已經關閉的賽道,「這場比賽我們全力跑了三場,就算沒得分,也沒放掉任何一次機會,這樣就夠了。」
屋內一陣沉默,只有電風扇持續轉動的聲響。他們沒有誰真的失望,彷彿早已預見這樣的結局,甚至還帶著一絲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