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家的反应出乎冯四哥预料。
他说完前因后果,原以为会很艰难,结果两位老人却说,子告父不占理,由他们两位老人告状,胜诉的可能性更高。
冯四哥顿时鼻骨发酸,他知道爷爷奶奶对他好,却没想到两人能够为了他一个哥儿,亲自状告儿子。
“好孩子,别哭了。”冯奶奶粗糙的手掌抚了抚他发顶,“冯成他不是个东西,我们早就不把他当儿子了,他干的坏事太多,早就该坐牢了。”
冯四哥点点头,抹了一把眼泪,保证说:“爷爷、奶奶你们放心,我以后肯定孝顺你们,好好干活,挣钱给你们养老。”
村里人常说养儿防老,如今爷奶没有儿子了,他一个哥儿,也是可以给爷奶养老的。
“知道你孝顺,我跟你奶奶如今还能养活自己,不用你操心。”冯爷爷道,“你若真心想回报,就早点找个好人家,也好让我们放心。”
冯四哥知道两位老人在担忧什么,他也知道一个哥儿在村里确实活不下去,若往城里去,他又什么都不会,连字都不认识一个。
可他嫁人容易,嫁了人后再想照顾自己的爷奶却会很艰难。
汉子娶夫郎是为了生儿育女,为了能有人给自己洗衣做饭操持家务、伺候长辈,而非给自己添累赘。
嫁了人的女子哥儿往娘家拿几个鸡蛋都会被说教,更何况是伺候爷奶终老,想住在一起更是不成。
若是招婿,他没什么钱,招不来好的,自家又势单人薄压不住汉子,还不如嫁人。
他心里想得清楚,但不想和爷奶争执,便周旋道:“好人家不是那么容易找的,若是真能找到,我会嫁的。”
得了他这句话,冯爷爷冯奶奶都觉得轻松不少,仿佛身上的任务已完成了一半。
*
五日后,冯家一案开庭。
虽是陈年往事,可由于证人充足,冯成自己也对数次殴打夫郎、想要卖掉哥儿的事实供认不讳,并当堂叫嚣“我打自己的夫郎有什么问题”“我亲儿子我想卖就卖”,引起一片哗然,案子毫无争议。
不孝顺父母,逼死夫郎,不仅不养孩子还要强卖,条条重罪,当场收押,具体判决要等上报刑部后,由刑部判定。
走出县衙大门,冯奶奶抬头看了看天,看着高高悬挂的太阳,两行泪不禁流了下来。
她不后悔状告儿子,但她没办法不难受。
冯成再怎么混账,也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养大的,付出那么多心血,竟落得这样下场。
好在还有个孙哥儿是正常的,等孙哥儿嫁了人,她便可以安心去了。
冯爷爷也是差不多想法,但作为汉子,他忍着没掉眼泪,说道:“官司打赢了是好事,老婆子别哭了,这木城你是第一回来,我也是头一回,咱们俩应该好好在城里逛逛。”
“好。”冯奶奶颤声应下,抬起衣袖擦眼泪。
他们要在城里逛,估摸着时间长,许见秋和祁胜两人便先回到了柳林镇。
他们没回许家,而是买了两包点心两坛酒,去了一趟罗术家,跟罗术坦白了仿画之人就是祁胜本人。
“我早就猜到了。”罗术喝了口茶,道,“你之前瞒我,应是有难言之隐,如今愿意坦诚,想必是事情解决了?”
“罗大哥所料不错,我从前得罪了人,前几日得到消息,那伙人皆遭报应入狱了,如今我没什么好怕的,自可坦白。”
他说的是“那伙人”,罗术便自己脑补,想着祁兄弟必是得罪了凶恶山匪什么的,山匪被剿后,自然就无事了。
他信了祁胜的话,接下来谈话就轻松多了。
三人说了一通闲话,茶过三巡,祁胜才说自己有意科考,想找罗术借些书。
他要借的都是童生试所需要的书籍,罗术早已熟读背诵,便大方地借给了他:“我虽才华不高,可也侥幸中了秀才,走过几遍考场,你若对考试有什么疑问,尽可来问我,不必同我客气。”
“多谢罗大哥,若有疑惑,我定会来请教。”祁胜先道谢,随后就问了几个关于考试的注意事项。
罗术一一解答,并未藏私,祁胜知道对方是真心想与自己结交,又真诚地道了一回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