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去而复返,他的颈后缀着一条工整的麻花短辫,鬓发随步伐微微摇晃。
是东乾。
药在哪,药在哪……他单膝跪在自己的课桌底下焦急地翻找。
在西壹区研究所的时候,每顿吃药都有蒋哥哥敦促,他不需要自己记时间,也就没有按时自己吃药的习惯。自己上学过后,他竟然第一顿饭就忘了吃药。这种药以高浓度的溟痕提取液作原料,用来平衡他体内的异能运作,若是离了它,他的身体免疫系统将在24小时之内彻底崩溃。
找到了!
东乾从自己抽屉最深处的2x4陈列盒里取出一支小瓶,大拇指指腹抵开瓶塞,一股脑把药液倒进喉咙里。
活、活过来了……
东乾撑在地板上气喘吁吁。
“啊——!!!”就在他站起身、准备回到操场的时候,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破了音的尖叫。
东乾的耳朵灵敏,一下就听清走廊尽头那边的呓语:
“不要、不要……你不是草食性的吗?”就好像欺压对象只要是草食性的就可以随意对待一样。
那声音吞咽口唾沫,越来越恐惧,声线越来越颤抖。
“我、我就只是笑了一下,擦掉你的作业让你挨骂的凶手真的不是我……”那声音说着说着,就弱了下去,又忽然拔高了音量,像是找见了什么求生的希望,努力克制着内心的颤抖道:“只要、只要你放过我,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啊——!!!别这样,不要!求你了!求你了……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啊,啊啊,啊啊啊!!”
那破了音的喊声越来越尖锐,东乾连忙跑出去看出了什么情况,眼前一幕却让他直接呆愣原地——
一头半身兽化的披头散发的长毛牛像座黑色的小山那样背对着他矗在走廊的尽头,两蹄跪在地上紧紧摁住一只不断扑棱腿的体型娇小的黄羽鸡,牙齿实打实咬在黄羽鸡细嫩柔软的皮肤上,头只要往下稍微一偏,一大块连血带丝的肉块就从黄羽鸡的身上被扯下来,两只翅膀无力地张成大角度,绒羽乱飞。
淋漓的咀嚼声带着口水啪嗒声在走廊的尽头清脆地响起。
黑牛吃着肉,朝他转过身来,嘴角的毛茬上还挂着血液和残丝,鼻腔中喷出两道白色的浊气。
东乾连忙把右手按在自己胯边,作抽刀姿势——
糟了,他的刀因为只是上学所以没有带出来!
“——砰咚!”
吃了一半的尸体被扔出去,像断了线的风筝那样倒飞,砸在白色的墙壁上,颈椎耷拉在胸口里。
咚……咚!
黑牛朝他步步紧逼,眼眶湿润,里面充斥着红血丝。
怎么办!
东乾脑筋飞快转起来。他的刀是蒋哥哥送给他用来限制异能的礼物,没有载体徒手打架的话,整个学校都会被他轰塌掉,造成无数新的死伤,那他可不就成罪犯了吗?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新载体!
东乾连忙跑回教室,目光在室内扫视,抄起一个不锈钢水瓶就又往外跑。
他身边的景色不断后退,在耳边呼啸的疾风之中,他的眼睛转为浅蓝色,中间的瞳孔变成红色。
异能之火在他手中流转。
“根据陆生联盟第148条刑法,净地收割者小队成员有权立即击毙食杀他兽者!”东乾高呵,三个箭步就跃过百米距离,手中持物从上举起以刀之利势朝下劈砍,打在发狂黑牛的太阳穴侧边——
“砰!”
黑牛的脑袋凹陷半边,却仍旧可以行动,他手里的不锈钢水瓶却折了,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嗡鸣。
黑牛的鼻腔中再次喷出两道白色的浊气。
不好!
东乾闪过黑牛朝他迎面而来的一记直拳,手中异能之火再次流转,但形态更趋液体,潺潺流入。不锈钢水瓶的内部瞬间积蓄起少量半凝固的烈焰,就像一个法术手榴弹,被东乾眼疾手快怼进了黑牛的衣服里——
“轰!”
黑牛被炸死了。
有安全限制的防暴永远比无限制的乱杀要来得难。
东乾这回就把法术手榴弹的爆破范围控制得很好,只波及到黑牛和他脚下的四块地砖,而没有影响到学校建筑的正常使用,更没有波及到任何一条其他的无辜的生命。
“呼……”
东乾松了一口气,眼球和瞳孔的颜色都恢复常态。
他抬起上衣衣角去擦了擦黑牛沾到他脸上的血液,抹得起码脸上感觉不到有什么液体残余了,才把双手手掌放于长裤的两侧揩了揩,弯下腰去将走廊尽头躺着的两具尸体拖到一起,拍照留证。
流程都进行得差不多,他又把头佝得很低,贴在黑牛的尸体上进行摸索,回收扎在里面的不锈钢水瓶的碎片——净地收割小队明文规定,非任务执行期间如若击毙目标,需要销毁当场搏斗痕迹,以防止衍生出各种舆论意外……
“……你在做什么?”
走廊的另一头,台阶上,文建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远处幽幽地望着他。
东乾一看自己现在的姿势,趴在黑牛的胸口上,背影特别像刚食杀了一只,又换到另外一只身上狼吞虎咽的模样。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喂……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