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离开了南诏,也离开了她。”夜色越来越浓重,雨声渐小,灯烛也要燃尽了,花在衣灭了烟杆,续道,“我乘着平安,也不知要走到哪里。王蛊与后蛊乍一相遇,在我的心脏中相互对峙,我痛晕了过去。”
“其实到现在,它们也仍然在不断地博弈。”花在衣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痛楚的真相。
王蛊与后蛊救活了他,却给他此后一生都蒙上痛苦的阴影,他无时无刻不在挣扎。
因此他才会以烟借酒来麻痹自己,因此他看起来总是那样颓唐,好像一朵将要腐朽、燃尽、却又艳丽不可方物的花。
“后来......”轻微而均匀的呼吸传到了花在衣的耳中,他抬眼看去,却发现小春已然闭上了双眼。
小春撑着下巴的手一点一点地滑落,他就这样枕着臂膀入眠。
花在衣怔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低声笑骂道:“没心没肺的东西。”
“好了,故事就讲到这里吧。”花在衣轻轻地站起来,万分轻柔地为小春披上薄毯,“日子还长,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花在衣伸出指尖,轻轻勾勒着、摩挲着小春的鬓发,他轻轻弯下腰来,温柔地注视着小春的面容,他的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小春的脸颊。
昏黄灯光的照耀下,小春眼下一滴晶莹的泪,骤然映入花在衣的瞳孔。
一滴流淌的泪水,一道若有似无的泪痕,像是为花在衣而奔流的河水。
花在衣心魂震颤,他颤抖着指尖抚上小春的黑发,他虔诚地在小春的耳尖落下一个柔而珍重的吻。
那个吻轻柔而绵长,像是一片飘荡的羽毛,又轻轻吮去小春流下的泪滴。
小春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他的小指蜷缩了一瞬。
可小春没有睁眼。
“谢谢你。”花在衣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谢谢你为我流泪。”
“呼——”烛火被轻轻吹灭,花在衣呢喃道:“睡吧,小春。”
......
第二日。
“咚咚——”十九敲了两下门,门内却没有回应,他嘟囔道,“还没醒吗......”
十九一边说着,一边轻推开了房门,略有些刺眼的辰光照进屋内,小春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许是昨夜好梦,小春的脸颊上还留有尚未褪去的淡淡红晕。他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床榻与被褥里,尚不清醒的神智使他无意地流露出些许茫然来。
十九怔怔地望着小春,他看着小春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心都快化了,化成一池柔软而鼓噪的春水。
“小春。”十九轻轻唤了一声,正欲走到小春身边,可就在此时,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却从内室推门而出。
花在衣。
十九与花在衣对视着,他们似乎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都冷了下来。
一个是狐狸眼笑里藏刀,一个是桃花目绵里藏针。
“你怎么会在小春的房间?”十九冷声问道。
花在衣轻打了个哈切,用红绳随意挽起自己的长发。他似是刚洗漱过,他的下巴与发梢上尚悬挂着一两滴未干的水珠。
那水珠顺着肌肤流下,滑落进隐秘而旖旎的衣衫之下。
花在衣懒散反问道:“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三言两语之间,十九已将花在衣打量个遍。
这人在小春的房中,竟然还穿着睡袍,衣衫不整,伤风败俗......
十九在心中将花在衣骂了个遍,一个猜想忽然涌上心头,十九的神色彻底沉了下来:“你不会,昨夜也待在这里吧?”
花在衣眨眨眼睛,倚着门扉,百无聊赖地勾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轻声应道:“嗯。”
“昨夜他太累了,所以他先睡了。”花在衣那双柔亮的眼睛,就这样半抬着看着十九,像是真的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挑衅。
十九心头火起,那恨毒了的嫉妒在此刻被尽数点燃。
早在他看到花在衣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
明晃晃的刀尖向自己袭来,花在衣不躲不避,反而轻启唇舌,煽风点火:“他也不管我,自己倒头就睡,我还怪他没心没肺呢——”
“砰!”断愁刀钉入墙壁,抵在花在衣的咽喉之侧,只要再进一寸,花在衣便当即断喉而死!
“我应当先割去你的舌头,免得你油嘴滑舌!”十九冷冷地看着花在衣的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又或许我该先剜了你这双眼睛。”
“小春喜欢我的眼睛。”花在衣分毫不惧,反而拖长了尾音轻道,“你嫉妒我——”
十九冷笑一声:“我不嫉妒死人!”
十九说着便要挥刀,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十九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