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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反正手上的血,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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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啦!”帐帘彻底被挑开,陈寿笑着将刺枪上的血擦拭干净,他的身边是遍地尸首分离的付涛近卫。

“你......竟是要反!”血液自唇角流溢而出,付涛的声音淹没在翻涌的血沫里。

“不——”陈寿挥了挥手,几个百姓的尸体与一柄带血的长刀便被丢在了付涛的身边。

陈寿蹲了下来,他慢悠悠地拿起那柄长刀,将刀尖抵住付涛震颤的胸膛,而后——

血液飞溅,刀尖穿胸而过,付涛双目怒睁,而陈寿缓缓站起身来,回头望着涌上前来、喊着讨要说法的百姓,嘴角勾出了一个阴毒而残忍的笑来。

“要说法?好啊。”血液在脚下蔓延,陈寿看着目睹惨状而心生胆怯的人群,张狂地笑了一声,而后转瞬间变了副神情,做出一副悲愤不已的神情,“永州刁民,刺杀统领,反叛太平军!”

尚不知这罪名从何而来的百姓怔在原地,而早已设好陷阱的陈寿迫不及待地下令:“给我将他们统统拿下!”

“若有胆敢反抗者——”

“杀,无,赦。”

寥寥数语,便是一片尸山血海。

狂热褪却,人们并不知道为何转眼之间,生死便如此荒谬地定论。

他们只能跑,向前跑,永不停息地跑。

因为他们的身后,是紧追不舍的死亡。

......

一匹轻骑裹挟着腥风血雨,越过重重迷障,连续的飞速狂奔叫马儿也濒近力竭,双目充血的人不顾一切地纵马而行,却没注意到林木之间的一条银丝——

“喑!”马蹄碰上银丝,霎时间马儿哀鸣一声,跪跌在地,而马上那人也从马上跌落,趴在尘土之中气喘吁吁。

夜风吹低野草,一块写着“九龙山”的石碑就从荒草中显露出来,定中军士兵围了上来,正要置那人于死地,可那人却嘶哑着嗓子道:“带我......带我去见监军大人......”

“我从永州来......我有,要事!”

此话一出,定中军士兵当即一凛,不久后,那人便被带到了主将帐外。

那人到了帐外,却不进去,他似是踌躇,又似胆怯,但帐中的人却已感知到了他的犹豫——

“进来。”小春揉着眉心,连日的军机叫他眼下浮现着淡淡黛青。

夜风入帐,花在衣轻而又轻地为小春披上一件外袍:“快天亮了,这是最冷的时候,披件衣裳吧。”

帐外那人听了这声命令,终于无法逃避,他只得掀开帘帐,走进帐中对着小春跪了下来:“监军大人。”

“永州那里情况如何?”小春问着,可他心中已有七成把握。

俞连决与那投诚的山匪,本就是水火不容的。

只需要一点看似巧合的契机,他们便会上演一出小春拭目以待的好戏。

“回禀大人......”那人低着头,不敢去看小春,他的牙关都在打颤,“属下奉您的命令,与其余数十人潜藏在永州,等待时机。今日副统领熊宽当街殴打一名百姓,引发众怒,我等......又下了毒,做出那百姓被殴打致死的假象,城中百姓果真怒不可遏,要向太平军统领讨要说法......”

“付涛惩处了熊宽,还是陈寿?他们之间必已生了嫌隙。”小春的眉头将将舒展开来些,可那人却哆嗦着道:“不,没有,付涛、他......”

“有话就快些说,不要吞吞吐吐。”花在衣看着小春紧皱的眉头,他的心也跟着紧缩起来。

“是。”那人心一横,干脆将那离奇耸人之事全盘托出,“付涛他死在了今夜的民愤之中!”

“什么?!”小春半垂着的眼睛猛然抬起,他知道付涛与陈寿熊宽之间必有胜负,可他没想到结果来得如此之快,更何况是死在了民愤中这样的理由......

谁敢刺杀太平军总统令,谁又恨不得置付涛于死地?

“借刀杀人......”这样拙劣的借口,小春一听便知其后真容,“兵变。”

“是,属下猜测是熊宽陈寿杀了付涛,又将责任推给城中百姓,他们称永州城百姓为反叛刁民,于是他们、他们......”那人彻底失去了力气,他跌坐在地,像是被抽干了生气一般闭上了双眼。

他的声音很轻,可飘摇的夜风却将他的声音送到小春的耳边——

“他们,屠城了。”

“哗啦!”桌上的文书散落一地,小春猛地站起身来,桌椅墨砚都被推撞得发出“刺啦”一声刺耳尖鸣!

这是花在衣第一从小春脸上,看见这样出乎意料、震惊的神情。

“......你说什么?”小春似是没有听清,他总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于是那人又说了一遍,清清楚楚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关:“他们,屠城了。”

夜风奔流,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被一股完全反抗不得的劲力扯住衣襟,硬生生将他提在半空。

彻底的失重感叫那人颤抖着睁开双眼,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小春那双霎时间血丝遍布的双眸。

“屠城,他们怎么会屠城?!”小春再也不能气定神闲了,他双目猩红,咬牙切齿,“我让你们挑拨离间,为何太平军最后会屠城,他们再蠢,也不可能自毁长城!!!”

不,小春。

在有些人眼里,百姓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长城。

一条性命在他们眼里,尚不如鞋底一根微茫的草芥。

“砰!”那人摔落在地,他恐惧至极,不停地跪地求饶,可所有的声音在小春耳中都渐行渐远。

那遥在永州城的嚎啕悲泣似乎就响彻在小春的耳边,他不住地踉跄一步,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就是这双颤抖的手,一夜之间,夺去了......万人性命?

小春目眦欲裂,他后退一步,蜷缩身躯。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惶恐里,无穷无尽的可怖幻觉在小春面前轮番上演。

白与红瞬时交替,静夜与战场顷刻轮转,血肉与白骨明明灭灭——

生与死,都在眨眼之间。

花在衣看着小春起伏的脊背,他的肩胛颤抖得如同坠落的蝴蝶,花在衣终于伸出手来,想要揽上小春的肩,将他扶起。

可花在衣的手也在颤抖,不是因为那骇人听闻的消息,而是因为他能感受到小春此刻所经受的痛苦......

庞大到无法抵御的痛苦,最后的良知化作利剑,将他的灵魂万箭穿心。

“小春......”花在衣呼吸之间,心肺都随之酸疼,他的手轻轻触碰上小春颤抖的肩颈,可却被小春蓦地打开。

长久的静默,只剩下钝刀刮骨一般的呼吸,在静夜中清晰可闻。

“呼——”一声腐朽的长叹。

“哈——”一声自嘲的哀鸣。

小春踉跄着站起身来,一滴浓稠的、刺目的血珠顺着小春的眼角而下,落到了他捂面的指缝之间。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像是无边无际的风浪里,再也没有归途的孤舟。

眼珠微转,小春凝视着掌心那滴沿着掌纹蜿蜒的血,他臆语一般地低声呢喃道:“反正手上的血,早就已经洗不干净了——”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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