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水镇的第二个月,算命坊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那是一个午后,此人来时,白芷与阿姒正在下棋。
“不知两位姑娘,哪位是如今大荒盛传的活神仙?”那人眉宇之间全是傲气,开口的话也不太客气。
白芷停住手上动作,抬眸打量一眼,轻笑一声道:“没想到,我这小本买卖,竟也能惊动涂山氏来人。”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那人似乎很是意外。
白芷起身,抬手指了指门外探头看向里间的俞信一行,而后看人答道:“俞老板可从没来过我这铺子,今日来总归是有缘由的。就是不知,您是涂山大公子,还是青丘公子呢?”
“一向听说你擅长卜算,如今看来你还擅长推理啊。”那人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在下涂山篌,今日想求一卦。”
白芷走到一旁的摇椅上坐下,示意涂山篌可以自行找凳子落座。
涂山篌左右打量一圈,挑了白芷斜对面的椅子坐下。
白芷轻咳一声,正色道:“不知公子,要算何事?”
“若有一日,曾经坚信的事情都成了假的。你想报复,却发现对方好到让你有些恨他,你会如何?”涂山篌沉默许久,苦笑一声,对着白芷认真发出疑问。
白芷推算了一下时间线,约莫能知晓涂山篌话中的意思。
白芷轻笑一声,回道:“公子找错人了,你这事儿,可不是卜算之术所能解决的。”
“是吗?那看来你这铺子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涂山篌把玩着手中杯盏,嘴角含笑,说出的话却并不客气。
白芷拿起酒壶,给人手中杯盏倒了大半杯酒,道:“你瞧,你手中的杯子,如今是装满了酒水。”
说到这里,她话一停顿,抬手掐诀把涂山篌手中杯盏弄翻,扯出一抹笑,轻声继续说:“被外力干涉,里面的酒所剩无几。但,你真切拥有过这杯酒,不是吗?”
涂山篌若有所思,脑海中闪过曾与涂山璟兄友弟恭的诸多记忆碎片,他嘴角下意识扬起。下一瞬,想起那两人,他又没了笑意,整个人有些阴郁,直让人觉得看不透。
“受教了,姑娘或许,可以考虑再开家医馆。”涂山篌压下心底的诸多思绪,开口打趣一句。
白芷摆摆手,只道是:“不巧了,我与姐姐,素来没什么做生意的天赋。如今开的这铺子,已是勉力支撑,并无余力再去琢磨新的行当。况且行医特殊,我才疏学浅,做不到的。”
“姑娘是在劝我,学会知足吗?”涂山篌面色一沉,低声问道。
白芷抬眸,摇了摇头。道是:“绝无此意,我不过是说,我这个人比较了解自己,也知道自己懒罢了。”
白芷说完这话,起身给涂山篌的杯盏倒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垂眸细细品味美酒。
“好一个,了解自己。”涂山篌大笑一下,拿出这间铺子的房契放到桌上,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只给这屋子留下了一句话。
“恕在下冒昧,扰了姑娘正常做生意。这间铺子,权当送与东家聊表心意。他朝若是有缘,定当与东家共醉。”
白芷摇了摇头,收回目光,不再去瞧屋外远去的人。
她随手拿起房契瞧了眼,递给阿姒只道:“此人,倒是与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确实有些差距,不过这狂劲儿,也难怪他不愿屈居人下。”阿姒收好房契,也笑着应了一句。
白芷倒像是来了兴致,抬眼兴冲冲就问:“依你看,咱们清水镇还会多那位叫花子不?”
“这种事哪说得准?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不再出现。”阿姒眉头一挑,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不管白芷二人作何猜测,涂山篌离开清水镇后,青丘倒是一直没传出过任何出现家族变故的消息。
算命坊的生意还是时好时坏,白芷二人总能抽出空闲时间到附近的深山比试剑术,或是互相设阵破阵,总归是没把修行落下。
偶尔犯懒偷闲时,两人也会让毛球传信,与相柳相约猎些野味比试烧烤手艺,又或是互相分享美酒。
一日夜里,三人正聚在一处山头,共同品鉴新得的秋露白。听闻这酒,在江湖中颇为出名,白芷便有意寻来尝尝。
江湖中有人道是,这秋露白,一酒能尝出三味,倒也有趣。
许是江湖这个词,总是与少年意气出生入死相挂钩,这酒倒确实让三人都品出了不同于过往美酒的滋味。
白芷瞧着天上高挂的明月,突然想起那位在东海畔惊鸿一瞥的女子,她低低笑了两声,突然道:“姐姐,我突然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