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算了,我对这方面确实不感兴趣。”师战狂眯着眼睛笑:“路上小心,公主。”
*
师战狂不择手段,在短短一个月内用最血腥最快速的办法血洗了整个日照家族。
现在整族人没有不服从她的人存在,因为不服从的都死了。
很难想象一个从小没有在家族内培养的混血孩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她的手腕、心态甚至远超同一辈的继承人们。
或许她母亲的确把祖上最黑的血遗传给了她。
师战狂最终还是成为了日照族新的族长,同时在她的撮合下,本田组并入日照族的名下,本田希也成为了族内的二把手。
而师战狂在接任的第二天就暂时将组内事务交由本田希代管,自己则安排了私人飞机飞往海上赌场。
机场。
“……我都有点搞不懂你了。”本田希来给她送行,“第二天就要走?别人不会怀疑我有不臣之心吧。”
“如果你要夺权,我也不介意。”师战狂笑着说。
“……我介意。”本田希随口一问,“你这么急着去你爸那边做什么?”
师战狂眯着眼睛笑:“复仇。”
“……冲着谁?”
“我爸。”
“行吧,理解。”本田希语气复杂,“希望你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地复仇。”
“好了,走了。”师战狂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坐上了私人飞机。
飞机上,师战狂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云层。
她的刀就放在身边。
她已经很少会有心慌的感觉了。
她回日本后,杀了很多人,也做了很多事,越来越冷漠,也越来越冰冷。
但现在,在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却开始心慌了。
她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回想起来,事件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
张弄悦,一个死得极其悲惨的女人。
师战狂为她料理后事时,一直在想日照梦子的事。
想她小时候握着她的手教她挥刀;想她年纪轻轻遭受蒙骗,离开家族跟着师爻宁来到海岛生下自己;想她临死时病病殃殃,一边哭一边说着对不起她和想家的话。
太多太多。
师战狂很珍爱日照梦子,和妈妈的每一点回忆她都深深记着。
这份对母爱的思念在张弄悦死后达到顶峰。
她带着张弄悦的骨灰回了大陆帮她下葬,可日照梦子的骨灰却留在了海岛。
终于,她在日照梦子的墓碑前实在无法抑制那份思念与悲哀。
那就替妈妈回家吧。
她想。
一开始也仅仅是想回家而已。
直到爷爷见到她后,和她的第一次聊天。
他老了,年轻时的伤都在老时跳了出来,被病痛折磨着晚上睡不着,一失眠,就总是忍不住想他那个客死他乡的女儿。
“我这一生,极少后悔。”
“唯独一样,到现在都没办法释怀。”
“……”
他重重垂下眼皮,挡住浑浊的眼珠。
“是不是我当年,就该支持她去争这个族长的位子?”
从爷爷口中,师战狂终于明白为什么像掌上明珠一样的日照梦子会选择跟一无所有的师爻宁一起白手起家。
因为她是女人,没有所谓族长的继承权。
她拿到青蛇这把刀的时候有多高兴,得知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没办法让它出鞘时就有多绝望。
而师爻宁出现了。
师爻宁吸引她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她看到了师爻宁身上她做不到的事可以实现的希望。
她也想要成功。
她逃离北海道的时候应该很开心。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把一切抛之脑后。
那把象征着束缚与结束的刀被她留在了房间里,仍由这边精致华贵却注定无法出鞘的刀摆在刀架上,哪怕它的结局是蒙上一层白纱,在漫长的等待中腐朽。
直到,她最终仍然悲哀地死在了海岛,而她的女儿回到她幼时的家,推开了那道门,看见了这把刀。
青蛇回到了拥有相似血脉的主人手中。
而它所代表的意味不再是束缚。
在师战狂手里,它成为「无畏」。
等师战狂行回忆里抽身,她已经不自觉地拿起了青蛇。
她的目光落在精致的花纹上。
……怎么会没有意义。
只要是妈妈,就有意义。
*
师战狂回了海岛。
师爻宁已经病重,现在这座庄园已经一片死寂,只留有忙忙碌碌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佣人们,那些曾经莺歌燕语的情人和私生子女已经全部离开了。
师战狂回来的时候,管家来接她,问她是不是要现在去见师爻宁。
而师战狂只是笑着说,她想先去看妈妈。
随后拒绝了管家的陪同,一个人走在偌大而死寂的庄园里,慢慢来到了日照梦子的墓碑处。
她打开行李,一样样把东西放在墓碑前。
日照梦子小时候爱吃的点心、年轻时最爱穿的几件衣服、最常背的包。
还有青蛇。
随后站起来,转身走向庄园别墅区。
师爻宁病重后不常住在大别墅里了,转而搬进了稍小一些的。
师战狂站在卧室门前,面色平静地低头,检查着手中的枪。
随后她将枪插入腿边的口袋,推开了门。
师爻宁插着呼吸机,呼吸急促,面色蜡黄,看上去已经被病痛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
师战狂不知道他到底患了什么病,她也不想知道。
师爻宁刚打了镇定剂,现在在睡眠状态。
师战狂死死盯着他,面无表情地对准他举起了手中的枪。
……要开枪吗?
作为一切的终结?
她对师爻宁的恨大到要亲手杀了他吗?
杀了他真的能够作为她人生的一个关键节点吗?
师战狂的神情有多冷静,她的内心就有多癫狂。
「“你说,那把刀你只出鞘了一次,那是哪次?”」
年幼的她问日照梦子。
日照梦子沉默片刻,抬手轻轻按了按她的头,「“是第一次见你爸爸的时候。”」
不怕死的人闯进她的居酒屋,冒死想和她见一面。
而那个时候她才刚刚拿到青蛇,正邀请了朋友们一起来看这把刀。
于是,冒失闯了进来的师爻宁成了看见青蛇第一次出鞘时的人。
师战狂对日照梦子的记忆都很深刻,但再小一些的,都是从管家或保姆口中了解到的了。
师爻宁一开始的确是爱日照梦子的,可惜他的爱太浅薄也太廉价,比不上他对金钱和名誉的追求。
在师战狂出生的那几年,是日照梦子最高兴的几年。
或许师战狂也是有机会成为在爱里长大的孩子的。
只是现在,她在种种因缘巧合之下还是变成现在的模样。
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家族,父亲的财富和冷血。
她和一条蛇没什么区别。
她的人生但凡缺少一个节点,都不会是师战狂本身。
她死死盯着师爻宁。
耳边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呼吸机的机械提示音,还有师爻宁在梦魇里模糊不清的呓语。
只要扣下扳机。
只要扣下扳机。
师战狂不断地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但她越是默念,手就越来越抖,抖到枪发出了零件摩擦的声响。
难道还对血缘有所期待?
难道还对过去的回忆有所留念?
师战狂不知道。
她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最终也还是慢慢……
“咔——!”
【特殊状态「稻草」已开启】
“师战狂!!”
她愣住了,睁大眼睛盯着身边这个一眨眼出现在眼前的银发男人。
最关键的,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个男的,他却一开口准确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仇家派来的杀手?
可她还没想清楚,他就抬起手,握住了她手中的枪,连带着握住了她的手。
师战狂下意识就想反打,结果下一秒,不属于她的记忆却在一瞬间席卷脑海。
一辆破败的列车上,她和这个人坐在一起,明明是才认识不久,却莫名信任彼此,将自己的命交给对方。
一场赛车大赛的终点,她和另一个女孩冲上前,和他、还有一个男生一起一起大笑着举起奖杯。
在夜晚空无一人的城市街道上,他们四个人挤在一辆破旧的电瓶车上穿越城市。
还有太多太多。
……是谁?
“师战狂。”
他的声音在抖。
他有一双银蓝的眼睛,很清澈。
师战狂忽然多出来的记忆里,她无数次回头看见这双眼睛时都会感到安心。
直到最终她释怀地跌落深渊,却看见有这样一双宝石蓝眼睛的人陷入了莫大的悲哀。
是谁?
他是谁?
他们又是谁?
“杀了他,师战狂。”
他的声音发抖,握住她的手和枪的手也在抖。
师战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微微张大嘴,怔愣地和他对视。
“……别离开我。”
“跟我回去吧,这一次抓住我吧。”
她往下落,没有伸出手拉住他的手。
因为不忍心看见他悲伤的眼睛,于是转过身面朝深渊。
师战狂抖着嘴唇,瞳孔慢慢放大。
“你不需要无用的父爱。”
“甚至他的父爱渺小到可以不计。”
“杀了他,开枪吧。”
“来我们身边。”
桑林一皱着眉,眼眶发红。
一滴泪水溢出眼眶,顺着他的面颊下落。
“求你。”
师战狂看着他。
慌乱的思绪却慢慢平缓下来了。
脑海内的回忆越来越多。
最终,定格在了青蛇这把刀上。
……妈妈,我没有后悔。
她不会被困住了。
她一直往前走,完成了所有日照梦子遗憾的事。
她得到了日照族长的信任与支持,青蛇的无数次出鞘,所有人仰望的最顶峰。
甚至,还有值得信任的好友。
亦或者说,是家人。
而现在,还差对师爻宁的复仇。
最终,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她抬手,拍了拍桑林一的脑袋:
“哭什么。”
“我们三个最宠你了,别哭啊。”
师战狂眯着眼睛笑起来,扣动扳机:“好了,回家吧。”
“砰——!!”
【支线任务「杀死比尔」已完成。】
【恭喜玩家「暴徒」师战狂加入复活赛「日不落史诗」。】
夜航船。
桑林一冲出死魂海,跪倒在了甲板上。
渡鸦扑打着翅膀:“都湿透了!成功了吗成功了吗?”
桑林一来不及理它,弯腰俯身看向死魂海,伸出手。
而这一次,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师战狂破开水面,来到甲板上。
渡鸦大叫起来:“出来了!”
师战狂和桑林一坐在甲板上喘着气,两个湿透了的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最后两个人抱住彼此,师战狂用拳打了打他的背,大笑起来:“我回来了!”
桑林一也笑起来:“是……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