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相位迟迟不定,原以为霍云二人乃新相,因为云辀下狱受刑后,无人再提。
巴结云辀的官员们渐渐消失,吹嘘自己与云辀交往甚密的也开始否认与云辀有来往。
云辀仍是云淡风轻,照常处理政事,除此之外,一切不与他相干。
寒露这日天降大雨,过路行人瑟瑟发抖,嘟囔着变天了,冬天要来了。
云辀闻见一股香味,他撩开舆帘,新开的糕点铺子映现眼前。
“停车。”
他撑起伞走进香味四溢的铺子,就听见一名男子说道:“掌柜的,糕点我全要了,送去静穆坊蝉巷的第二间宅子。”
“好叻!今日糕点卖完,关店咯!”
掌柜的看似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将铺面一关,方才说话的湘戎退下,剩云辀站在昏暗堂内。
他无奈道,“霍擎北,有必要么?”
霍擎北这才出来,径自坐下倒了杯茶。
“你不躲我,我何必如此。”
“你想说什么,快说。弄得神神秘秘的,吓唬谁呢。”
“吓唬狗。”
“狗可比人善良。某人性情诡谲,心思深沉,鬼见了都怕。”
霍擎北被他阴阳一番也不生气,凤眸攫锁黑暗的人影,冷冷道:“连我都骗过了。云大人才是好心计。”
云辀瞧他悠然自得的模样,知他不会放过自己了,于他一旁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何时骗你了。”
“反对新政。”
“我本就反对。”
霍擎北骤然转身,抓住他握茶杯的手,“大牢里说的也是真的?”
“放手,我渴了。”
云家兄妹真是他克星,一个比一个气人。
霍擎北猛地甩开他的手,茶杯坠地,发出刺耳的碎瓷声,茶水如菊花碎蕊溅满一地,溅到云辀的官袍上。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布局多年他等的便是此刻,你改变不了!何必执着!”
云辀沉默半响。
盯着昏暗中却渐渐明晰的脸,他缓缓回道:“当初殿试,圣上突发奇想,抛去太师们出的题,指着你手中的砚台,让我们三人给砚台取名。最终“正心砚”深得圣心夺得状元。是你说的正心以为本,修身以为基,把内心纯正作为处世的根本。此砚外观纯朴易忽视,正如世间纯正之人易被俗世轻蔑,不屑。倒行逆施,便生是非。希望自己不忘本心,为百姓谋福。”
霍擎北扶额,“所以呢?”
“我知你是投其所好,揣测圣心所答。你既做不到,我来做。”
“云辀...”
“道不同不相为谋。有漉儿,我会保全自己。你今后离我远些,别再做蠢事。”说罢起身。
云辀穿过后堂,问湘戎出处,湘戎指向后院掩藏在水缸的小洞。
脸瞬间黑了。
“他故意的吧!”
湘戎目送云辀离开,又吩咐护卫暗中送他回去。
做完这些湘戎撩开幕帘进屋。霍擎北散发着阴沉气息,凤眸低垂。
看来是谈崩了。
“主子,接下来怎么办?”
“他找死与我何干。”
“....”
云辀敲响宅门。
娇俏人儿一打开门,捧着粉莲酥朝他兴奋道:“哥哥,是霍擎北送来的糕点,快尝尝!我只在梦春楼见过一次,可惜没尝尝...”
“梦春楼?”
完了完了,说漏嘴了!要是兄长知道自己扮作小娘子去烟柳地,她小命就没了!
“哦,就是远远瞧见过。哥哥别管了那什么楼了,我忍着没吃,就想等你回来呢!”
看见糕点想起霍擎北让他钻狗洞,糕点更憎恶了。转移目光,对上妹妹幸福小脸。
心里不由地软化,愤懑情绪顺势消散。
罢了罢了,不要坏了妹妹的兴致。
“先进去,裙衫都湿了,笨妹妹,同你那未婚夫君一样笨。”
云漉一听便知今日霍擎北招惹了哥哥,她顺着话说下去,“我哪有他笨啊,哥哥这么说,我不开心了。”
“是。他最笨,我们云家聪明着。”
兄妹进了屋,伶月烧好了炉子,三人围坐炉边。
云漉捻了点瓣花给豆包喂下,“你不能多吃,听见没?”
豆包嗷呜,云漉满意地点点头。
她不经意地说道,“哥哥,最近朝中是不是许多事?”
“嗯。”
云漉看向云辀,“有人为难你么?”
“不过是政见相悖,何来为难。朝中推行新政,面上取利救国,实则与民争利,他们推行新政的官员明知弊端却一意孤行,我只是尽我所能阻止罢了。”
云漉放下香甜的糕点,夺走云辀吃到一半的莲花酥,
“用饭了,不吃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走,哥哥!伶月做了热乎乎的饭。我们用饭去!”
屋外大雨淅淅沥沥,云辀心里升起暖阳。
只有妹妹最懂他,永远同他齐肩并站。
想到朝堂上新党官员对他的弹劾,北熙帝对他充满失望的表情。
无力感爬满全身,这一幕竟比裴仕卿栽赃嫁祸更难受。
云辀深凝面前纯净的圆眸,
第一次问自己,还要坚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