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出宁王府的容青一直到当年的容家废墟前才停下来。他呆呆地站在废墟前看了大半晌,直至夜色降临,这才走进废墟之中,站在其中狂笑不已,嘴里不断说道:“报应,报应!”
躲在附近的影子见这怪人不断叫嚣,来回奔跑,若不是早前被告知,他们还以为这是个疯子。本以为这怪人叫喊一会儿便会离去,谁知那怪人,从怀中拿出一只瓶子,往废墟上倾倒,随后又拿出火折子。
火油的味道飘到影子们的鼻尖,其中一名影子刚要冲出,就被另一名影子按住。一直追在容青身后的宁王府护卫们已经到了他的身旁,还来不及喘气,就把他手上的火折子抢下,不顾他的鬼吼鬼叫强行把他拽走。
回到宁王府的容青反倒是平静下来,看着也正常了些,沉声道:“带老夫去见周蛰。”
当晚,容青要在容家废墟上放火烧一遍的事传到方竹佶耳中。他回忆起白日拿人的模样,时常嘴里喃喃自语,发出诡异笑意,虽说脑子清醒,可终归有异于常人,提起容家直系时所流露出的怨恨不似假,这样想来,想再放一把火倒也不奇怪。
可既然这么恨容家,恨到把不到还要在废墟上再点一把火,那为什么还要说复兴容家,此容家非彼容家?还有他身上那股除了与药味掺杂在一起的甜腻气味,很是熟悉,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起来。
方竹佶久病成医,他自己就是药罐子,对药极其敏锐,哪怕只有一点也逃不过他的鼻子。他想的入神,撞倒了手边的茶杯,热茶倾倒而下,虽把倾倒的热茶躲过,却没来得及扶住茶杯。
茶杯滚落,砸出清脆声响,碎片散落一地,方竹佶弯腰伸手去捡,被一片小瓷片划伤手指。
血迹渗出,甜腥带着锈气,与容青身上那股甜腻气味很是相似。
方竹佶灵光一闪,心道:说不定那股味道就是血,把各种药掺在其中,让血变得甜腻。
听到屋中有动静的莺柳与茧丝跑入屋内,见地上散落的碎片和倒在地上的茶水,二人反而松了口气。
茧丝眼尖,看到了方竹佶手上的伤口,正要说话,门窗全都关上,缕缕青烟从缝中飘入。
“刺......”嘴巴里刚冒出一个字的茧丝昏迷在地。
莺柳与方竹佶反应迅速,屏住呼吸,莺柳推着方竹佶跑出屋外,没喘匀气,一道黑影就到了他们身后,当时莺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动手还是不动手,动手就暴露,不动手就有危险。
片刻的犹豫让莺柳被黑影砸晕在地,方竹佶凭着早年习武所留下的一点点反应,躲过了那人挥来的棒子,那人见状反而丢下了棒子,一只手伸向方竹佶,方竹佶抓住他的手腕。手腕纤细,瘦弱,抓在手中的皮肤像是树皮一般粗糙,在他见过的人里只有一人才是这样,方竹佶脱口而出,“容青!”
被认出的容青发出诡异的笑声,另一只手掐住方竹佶的脖子,他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既能让方竹佶停下动作,也不至于要他的命。
方竹佶昏迷前想的是:肯定是宁王默许,他要做什么?
意识再恢复的方竹佶头脑昏沉发疼,回忆起昏迷前的事,暗中咒骂一声,睁开了眼。
四下漆黑无光,眼里见不到任何东西,呼吸声清晰可闻。方竹佶四肢不受控制的僵硬发凉,恐惧缓慢爬上心头,胃部抽搐泛起阵阵恶心。这些下意识的反应,使得他根本无暇去看所处的四周围。
事实上,方竹佶并未被锁住,他大可坐起,只是当年留下的阴影使得他在这种漆黑无光的空间中默认自己是被锁链锁起来,就像在地牢里那样,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也就忘记了挣扎。
踢踏声在耳边无线放大,与方竹佶记忆中的声音相叠。一下,两下,越来越近,方竹佶呼吸急促,不自觉睁大了眼,做出扯动锁链的动作,没有意想中铁锁发出的“当啷”声,而是活动自如的双手。这让爬满心头的恐惧稍微消散了些。
这不是地牢,别怕别怕。
方竹佶在心中默念。
脑海里的踢踏声听下,在耳边的踢踏声还在,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幻觉的方竹佶看向声音方向。
“吱呀。”老旧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尖锐声响,听在耳中尤为刺耳,那人走入房中,踢踏声近在咫尺。
方竹佶紧闭双唇,以免自己因为过于惊惧而发出声音,凭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致判断出那人就在自己身边。
“容青?!”方竹佶大喊出声,似是在给自己壮胆。
火折子被吹亮,光亮让方竹佶混乱的大脑找回思绪,浑身上下的血液也缓慢流动着,冰冷逐渐消散,泛着阵阵恶心的胃也因他的放松而和缓了不少。他咽了口口水,缓解了嗓子的干渴,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沉声道:“前辈,我好歹也算是宁王的客人,你把我带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容青用火折子把屋中唯一一盏灯点亮,收起火折子,不发一言就朝方竹佶伸出手,吃一堑长一智,何况方竹佶已经吃了两堑,他快速挥手,冷喝道:“别碰我!”
容青那双干枯纤瘦宛若骷髅的手被方竹佶拍到一旁,也因躲闪不急,兜帽也被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