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温言抬眸看了苏清河一眼,将放了一半的京胡重新拿出。随后,他拿起遥控将电视的声量调至静音。
“你认真看。”
说着,许温言在椅子前坐下,将京胡的琴筒放在左腿上,正了正身体,左手按弦,右手拉弓,动作娴熟流畅,而又一丝不苟。
清脆明亮的音调缓缓流淌而出,在大部分时候,京胡总是伴随着京剧出现,苏清河本以为京胡一响,自己这段时间被磨练的唱戏DNA就要响动,但是此时此刻,乐器娓娓道来的曲调却打破了她对这门乐器的固有认知。
在京味儿的底色中,由于速度的放缓,也让过分嘹亮的音色慢了下来,多了一丝温柔。这让苏清河有种错觉,仿佛眼前铺开了一卷北京夜色图,图上有着提灯嬉笑的孩童,还有提笼遛鸟的大爷,更有甜蜜互喂冰糖葫芦的小情侣。
她不知不觉慢慢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任凭曲调在脑海中徜徉。
微风吹起轻薄的幕帘,月色从窗外轻洒在男人挺拔的背脊上,给这幅图画添上了精妙的一笔,苏清河觉得自己好像嗅到了市集的寥寥红尘味儿。
似是被这曲调所感染,许温言一贯古井无波的眼底也多了几分温情,配上他那双多情的柳叶眼,竟让苏清河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就在这时,原本低垂着眼眸的男人骤然抬眸,苏清河猝不及防与其对上了视线,她呼吸停止了一瞬,却并未移开视线。
一时之间,那股寥寥红尘味似乎有了更为敏锐的触感,为两人之间搭建起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牵引,空气缱绻旖旎。
“喵喵喵”
怀里的白猫努力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桎梏,随着它的动静,空气里的若有似无乍然散去,苏清河一惊,咳嗽了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怀里不安分的猫界许老板,她腹诽道,从此刻起,她要剥夺它猫界许温言的称号,太沉不住气!
“它怎么了?”许温言放下琴弓。
苏清河使劲撸了两下猫头,将其一头长毛弄得四处飞舞:“想回家了吧,可能家里有只小母猫正在等着它呢,这么急不可耐。”
她啧了两声,蹲下身体松开了猫,而白猫一得自由,立刻头也不回地从阳台跑了。
“嘿,可真是翻脸不认人。”苏清河笑了两声,干脆也将阳台门关上了。
“许老板,你的琴是许老师教你的吗?”她回过头拿起一旁的琴轴,拨了两下弦。
许温言盯着苏清河的眼睛,半晌,温声道:“不是,是外祖父。”
苏清河“哦”一声,又道:“听说你家是梨园世家,那你外祖父一定是位很厉害的艺术家咯”
“嗯”许温言移开了视线,眼底一丝暗淡一闪而过,他掩了掩情绪:“他很厉害。”
“哎”苏清河在心里码了码,惊讶道:“那你岂不是你们家族这一辈的传承独苗苗!”
许温言不置可否。
“那你外祖父肯定很宠爱你,有你这样的继承人,就不用承受老了看着技艺无人传承的无力。”
许温言浮现暖意:“外祖父是我的良师。”
“你也挺厉害的。”
苏清河真心实意地点了个赞,又道:“而且也挺聪明,前些年娱乐圈的确风光,但是你看现在还不是个个挤破头想要混个编制,你现在多好,完全不用愁。”
她说着无心,许温言原本浮现的暖意却由此淡了几分,他看向电视,此时节目也已近尾声。
“也许吧”他呢喃道。
“什么?”苏清河没能听清。
许温言摇头:“没什么,节目结束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他开始着手收拾桌上遗留的塑料盒。
苏清河有些莫名:“这么着急?”
“嗯,不早了。”许温言收拾好东西,打开门,离开之际,还是转过身看向走到门边的苏清河,温声道:“后天见。”
“后天见”苏清河有些讷讷道。
*
“女士们、先生们:
飞机即将准备起飞,请您系好安全带……”
飞机上,苏清河百无聊赖地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抓紧最后一分钟看网络反馈的韩楠。她打了个呵欠:“楠姐,还在看呢,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各家的那点粉黑,这节目根本无人在意。”
在广播第二遍响起时,韩楠终于点开了飞行模式,闭上了眼睛:“谁让我拿了你给的工资呢,自然要对你负责。”
“您可真是太客气了。”苏清河系好安全带,也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还想着昨晚许温言突然的情绪变化,虽然这种变化不明显,但是她确定一定存在。她从对方走后,一直到现在,只要有空了就不自觉琢磨到底这种变化从何而来。
思来想去,现在也大致有了个方向,她想,大概是自己说对方现在有编制,走在时尚潮流是个顶好的事情这里出了问题。
可是,这话问题在哪呢?这就单纯是个大实话罢了,她叹了口气,人生啊,处处是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