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垂,傍晚天光渐暗,村落里的老母鸡、花公鸡、成群的小雏鸡……纷纷被赶上树睡觉,防止夜里遭了黄鼠狼。
上了年纪的老青牛驮着牧童,慢悠悠地走在草径里,欢快的歌声回荡在茂密的树林间,惹起飞鸟扑朔。
短褐穿结、挽着裤腿的农人,结束一日的辛勤劳作,三三两两荷锄归家。
村口趴卧着打盹的黄狗率先被惊醒,发出警报的吠叫,狗群闻讯赶至,围着过路的陌生旅人狂吠不止。
“大侠,这恁家里的老人么?”
“不是,路上捡的,重病疯痴的可怜人。”
村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唏嘘地感叹。
“佛家信徒就是善心,这世道多难啊,自个儿都顾不过来了,还肯伸出援手助人……”
“让俺们说啊,这种傻乎乎的憨子,合该草似的枯萎消失。顺应天理,任其自生自灭去吧,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多谢老丈提点。”
躬身垂首,双掌合十,宁和地作佛揖。
借宿在官道旁的村庄,沈家村,整个村子几十户人家全部姓沈。民风淳朴,务农耕田为生,也兼打猎,许多篱笆院子里悬挂着兽皮,晾晒着成串的干燥红辣椒。
花费了十数铜钱,和族长打点好关系,安排了村里的农妇暂且照看着,给污秽不堪的病人做简单清洗。打听到附近有位包治百病的老神医,赶紧去请来。
取出包袱里的细长檀香,插在小巧的香炉法器里,点燃。青烟袅袅,暗香幽雅,供养至高无上的神圣佛祖,释迦牟尼。
盘腿打坐,诵经念佛,例行几十年如一日的虔诚功课。
简陋的破木窗外,林翳暗影婆娑,蚊子盘旋成团,密密麻麻地嗡动。
“……”
静不下心。
无法空明,无法沉淀下来安定。
入佛前的那些漫漫年月,入佛后的那些漫漫年月,朝朝暮暮,挥之不散。
人人皆崇敬北侠超脱凡尘,轰轰烈烈闯下鼎盛的声名,却没有利用来博取功名利禄,毫无留恋地急流勇退,扎入僻远的山寺,落发为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