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居民区的吃水井在几条街外,李青峰扛着扁担,夯吃夯吃,来回跑了好几趟,给院子里的大缸添水。
正好今儿下午有空,我抬了架木梯子来,爬到屋顶上,把老太太所说漏雨的地方,糊上黄泥稻草,盖上干蒲叶,重新修补好。
“大哥哥,爹爹去哪儿了?你不是说带雪儿找爹爹么?……”软糯的童声,纯稚美好。
“在这儿等等,爹爹很快就回来了。乖,莫着急,先玩会儿小风车,好么。”男声压着嗓,极尽悉心,无尽温柔。
好耳熟。
我把泥浆罐暂且放到瓦檐上,站在梯子的高处,居高临下,抻长着脖子,往墙外的景观张望。
灰蓝便袍的青年放松姿态,静静地等候在老榆树下,右手自然地下垂,无意识地搭在剑柄上,左臂稳如磐石地托着枚小小的女娃。也就五六岁的光景吧,扎着可可爱爱的寿桃头,趴在青年厚实的肩头,捧着七彩的风车玩儿,呼噜噜往里吹气。
啊……看得老子的心要融化了。
“孩子……”房东婆婆在底下慌张地喊,“甭分心啊,上头不安全啊,恁现在踩着高呢,下来,咱先下来,落到实地上……”
官|僚闻声向墙头望来,对上我的眼睛,我朝他灿烂地咧开牙齿,挥起黄泥脏污的手掌,热络地打招呼。
“大人好呐!——”
大人轻轻点头,把视线移开了,继续安静地盯着巷子口,等着李青峰的身影出现。
“……”
他好像心情不咋地。
李青峰挑着满满两大桶井水,步伐沉甸甸,喘着粗气回来了。瞧见顶头上司,惊了一惊,立刻把水桶靠墙根放下,殷勤地迎了上来。
“展……”
“我记得多次与你叮嘱过,孩子不能放在外面到处乱跑,必须得有大人在眼前看着,一刻都不能脱离父母长辈的视线。”武官的声调褪去了陪玩稚子的温柔,变得无比森寒,“你为什么记不住呢?嗯?是需要本官下令么?”
便宜师傅揩了把额上的热汗,结结巴巴,慌了神。
“属下……属下并非故意疏忽……只是……只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值撵猫逗狗,到处跑的时候,精力旺盛,活跃得很,哪里管得住呢?……”音量越来越低,畏缩地垂着脖子,毕恭毕敬,细若蚊吟。
“你是她爹,你管不了她?”武官压抑着恼火,低低地冷厉训斥。
小女孩看看心惊胆颤的亲爹,又看看一瞬间变恐怖了的、再也不亲切了的大哥哥,小暴脾气噌噌噌火气往上涨,嗷地一嗓子骂了出来。
“坏人!不准你欺负俺达达!”
啪的一下子,把七彩的纸风车糊到了猫脸上。
李青峰吓得险些当场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