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外微弱的月光和屋内中心灶台顶上悬挂的一盏小烛台,勉强能辨认出房内的陈设。
房间中央是一个简陋的灶台,灶台上方悬挂着几口大锅,锅里的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灶台旁边摆放着几个木架,上面堆满了干粮、腊肉和一些腌制的咸菜。
角落里还有几袋米粮,周围零散地放着几个竹筐,里面装满了新鲜采摘的野菜和蘑菇。
——原来,自己竟然误打误撞,找到了厨房。
赵秉清闻着熏肉的气味,觉得有些不适,扯了扯已经用河水洗去血渍、还有些湿的上衣。
刚才那块从死人嘴里抢过来的饼的恶心口感似乎还在嘴边萦绕。
看着满桌的食物,只觉得刚刚的自己又可气、又可笑。
最后,满腔复杂的情绪,统统化为了一声幽幽叹息。
——抱怨无益。赶紧再吃点吧。
他又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阖上门,小心翼翼地靠近灶台,掀开盖子。
锅里的汤还在翻滚,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盖住了熏肉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他忍不住伸手从一旁的碗柜里取了个粗陶碗,舀了一碗汤喝下去。
温暖的汤水入喉,他感觉全身顿时暖和了起来,寒意逐渐退去。
瞅见锅的旁边还有几块温热的杂粮饼子,他赶紧又就着汤吃了一大块,还揣了好几张饼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
正当赵秉清狼吞虎咽地吃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他心中一紧,忙四下张望,发现仓房的角落里有一个稻草垛。
于是赶忙飞快地打扫了自己在灶台边留下的痕迹,躲了过去,猫身藏在稻草堆中,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嗐,今天真是累死弟兄们了。真没想到,那个沈容端看着文文弱弱,跟个书生似的;结果这么能打。听说,她一鞭子就能打晕一片人呢。”
“别整天死死死的,今天才刚死了一个人,还提死字,多不吉利。她再能打,还不是敌不过咱们人多?这不,还是乖乖地被押回来了。”
两名山匪推开仓房的门,手中举着火炬走了进来,昏黄的火光映照在他们粗犷的面庞上。
火把的光芒在仓房内摇曳,投下斑驳的影子,他们低声说着话,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抱怨和疲惫。
听见他们提起沈容端,赵秉清心中一凛,一边庆幸她还活着,一边祈祷这群土匪没有对她用什么酷刑,还一边全神贯注地捕捉着接下来的内容。
“哥,你说为啥大当家对那个沈大人这么好啊?俺之前去给大当家送饭的时候,听见他在和二当家说话,说纪崇玉要他帮忙除了这个沈大人,还有那个赵秉清呢。按说咱们这么多人,要杀那个沈容端,不是很轻轻松松的事情吗?还给她吃、给她住的,真搞不懂。”
听见这个问题,另一个人原本有些疲惫,一下起了劲,开始八卦起来: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听说啊,那个纪大人也要调回皇城做官了,罩不住咱们了。既然罩不住了,他的话鬼才去听嘞。”
“啊?可、可是,咱们大当家,当年不就是靠着纪大人,才当上的大当家吗?俺还以为只是二当家和纪大人不对付,没想到大当家看起来和纪大人关系好,实际上也不对付啊。”
听到这里,赵秉清眉头微蹙,面色凝重。他的眼神微微收敛,闪过一丝锋锐光芒。
这个疑惑,他刚刚在河滩就开始思考了。
——确实,当年他剿匪时,伏虎寨的大当家,明明是蒋冲才对啊。
蒋冲和彼时的二当家蒋全两人是亲兄弟,虽然蒋冲年纪小些,却因为性格更像他们的父亲而获得了其亲信的青睐。
因此,在父亲去世后,蒋冲就做了头把交椅。而他的大哥蒋全,则成了大当家。
——怎么,如今蒋冲冲不动了,成了二把手?
听这二人的对话,伏虎寨最高领导的人事变动,似乎离不开纪崇玉的挑拨。
这样的权力更迭,其中必定是有明争暗斗的。
赵秉清内心深处翻腾着种种疑虑,忽然,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想法:
既然纪崇玉把他们兄弟俩搅合成现在这样,他何不往上添一把柴、加一团火?
引得他们兄弟阋墙,最好寨子里分帮派内斗。
这样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击伏虎寨,还能趁乱把沈容端给救出来。
可以!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反正当年剿匪,蒋全和蒋冲都没有真的和他打过照面。
他们只是知道有赵秉清这么一个人,却不知道他的长相如何。
他不如凭着这身从尸体身上扒下来的衣服,装作一个喽啰,想办法混在山寨里,收集情报,伺机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