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集敬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地恭敬道:
“沈大人,是那乞儿行状可怖地想朝我岳母冲来,我一时情急,才用腿去拦了一下他。”
听林集敬这么说,还没等沈容端等人开口,义愤填膺的围观群众早已按捺不住,纷纷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
“胡说八道!我们亲眼所见,明明是你岳母先朝人家碗里吐的痰,那个老人家才着急要讨个公道的!”
“就是!你们这般欺负那可怜的老者,还当街踹人,真是没天理!”
靠着沈容端身上一股无言的气势撑腰,围观群众的指责声愈发响了起来。
此时,李陈氏见群众都一致倒向不利于自己的一方,心急如焚,开始大吵大嚷:
“胡说八道!你们这是血口喷人!好,那个坐地上的是老人家;怎么,我就不是老人家了?我眼睛又不好,腿脚又不利索,连一口痰都吐不得、都要被你们欺负了吗?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那口痰会吐到那个老乞丐的碗里!”
她这般胡搅蛮缠,惹得一旁的老乞丐满脸憋屈。
虽然仍然捂着肚子疼得厉害,还是艰难地爬起身,拿着碗“啊啊”地比划着,似乎想为自己申辩。
沈容端淡淡地将目光转向林集敬,含笑道:
“林大人,您不必着急。我回到皇城后,必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道来,不论是您说的,还是这些百姓说的,抑或是我亲眼所见的,一字不落,定会为您‘扬名’。”
林集敬脸上的笑意早已僵住。
平日里,他在自己的县衙说话也算是一言九鼎,旁人见了他都是唯唯诺诺,谁敢与他顶撞?
何曾遇见过今日这般境地,被众人围着指责,还要面对沈容端这不依不饶的讥讽!
他唇角的笑,终于是维持不住。
听见沈容端如此死搅蛮缠,更是心里涌起怒意。
忍不住冷声回道:
“那沈大人,您说怎么办吧。究竟怎么样,您才能放过小人?是不是非得要我亲自把那老乞丐的碗擦干净,您才满意?”
这原是林集敬的一句气话,谁知沈容端却似乎认真了,微微挑眉,悠悠道:
“哦,林大人的意思是,刚刚你们‘不小心’对那个老人做的事,现在可以再在你身上重复一遍,是吗?”
林集敬被这话气得七窍生烟,再加上周围百姓的吵嚷声不绝于耳,简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地狼狈。
他冷笑一声,恼怒道:
“沈大人,有意思吗?何必如此较真?大家同为官场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何至于为这等无关紧要的人闹得不愉快?……再说了,那个老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他难道是你爹不成?”
听见林集敬提到“爹”这个字,沈容端眼中冷光一闪,整个人的威压瞬间变得比刚刚还要可怕千百倍。
她瞬间抽出鞭子,手腕轻轻一抖,那鞭子便如灵蛇般飞出,转瞬间缠上了林集敬的脖子。
鞭子似乎有了自己的生命,一圈一圈地收紧,如无情的锁链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李蕙娥和李陈氏看见此幕,双双惊呼。
李陈氏更是吓得面色煞白,几乎要瘫软在地。
林集敬也没想到沈容端竟会突然动手,一时措手不及,膝盖一软,惊恐中直接跌坐在地,碰巧打翻了老乞丐的碗,扣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用你的衣服,把碗,还有里面的东西擦干净。”
沈容端声音冷得如冰刃一般,漠然俯视着林集敬,那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宛如来自地狱的修罗。
围观的百姓也被这一幕惊得噤若寒蝉,空气仿佛冻结。
林集敬跪坐在地,气得几欲炸裂,却又无计可施。
刚要开口反驳,沈容端手中的鞭子忽然又收紧几分,勒得他呼吸困难,脸色涨红,话语堵在喉间,满脸痛苦。
“我……答、应……你,但你要、要……先松开我!”
林集敬挣扎着,终于挤出一句话。
沈容端闻言,轻轻一笑,手腕一扬,松开了鞭子,将它随意地收回。
鞭子如拂尘般斜倚在她手臂上,姿态从容。
林集敬挣扎着爬起身,心中满是怨恨,抬眼看了一圈围观的众人,最后狠狠瞪了一眼沈容端。
无奈之下,他极不情愿地伸手掀开压在自己腿上的饭碗。
映入眼帘的是满碗的碎银和污物混杂在一起,黏糊的痰渗透进他衣料的褶皱中,恶心至极。
他心中涌上一股作呕的感觉,脸上肌肉不住地抽搐。
然而,察觉到沈容端那双冰冷的眼睛依然如毒蛇一般紧咬着自己,他只能强忍恶心,咬牙用手帕一点点将碗擦拭干净,动作缓慢而痛苦。
当他终于拿起脏污的碎银,指尖因嫌恶而微微颤抖,几次欲作罢,却因沈容端那不动如山的目光而不得不继续。
这时候,他看见躲在后面、瑟瑟发抖地看着他的李蕙娥,一下怒从心头起——
今天这一堆破事,全都是因为这个婆娘,还有她那个爱惹是生非的老娘才引起的!
于是,他忽然咆哮一声:
“李蕙娥,你赶紧给我滚过来,收拾这烂摊子!”
李蕙娥被他一吼,吓得花容失色,眼泪也簌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