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容端反应过来,叶和凝已匆匆出门。
她愣神片刻,眉头微蹙,想着他刚刚那声“沈大哥”,心中闪过诸多念头。
不多时,许琼花缓步进屋,又转身关上门,神色从容。
她看着沈容端,笑着低声说道:
“沈姑娘不必担忧,我知你是女儿身。你放心,换药之事,皆由我亲手处理,其他人并不知晓。”
许琼花语气柔和,带着几分诚挚:
“你救了我儿两次,恩德深重。我叶家上下皆感激不尽。你身上寒蚀毒虽暂解,但未尽除,需时日调养。若姑娘不弃,还请在府中小住一年,我也好为你清尽毒素。”
沈容端闻言,微微怔愣,下意识就要开口回绝。
正待开口,忽听得外头又传来叶和凝的敲门声。
他推门而入,唤道:
“沈大哥,娘,饭已经备好了!我爹也等着呢,咱们快去吃饭吧!”
沈容端对上叶和凝那灿烂的笑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
——真是个大麻烦。
无奈,只好随叶和凝前往赴宴。
一进门,便见到了她此生所见过最丰盛的宴席。
满桌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而且,坐在主座上的,竟是盛朝当朝首辅、名震四方的叶世忠。
她表面上同他见了礼,心中却想起挽澜对叶世忠的各种诅咒痛骂,不由得暗自苦笑。
时也,命也。
竟真让她见到了这叶氏父子。
叶世忠与许琼花坐在一起,果然如传闻所言,是一对极为登对的夫妇。
尽管年岁已高,二人却依然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韵。
叶世忠微笑着,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感激沈容端两次救下叶和凝的恩情,话语间满是诚挚。
随后,他忽然话锋一转,轻声问道:
“沈公子,不知你家中如何?”
沈容端垂眸,淡然答道:
“家父母早年因饥荒离世,自那以后,我便流落江湖,四处漂泊。”
话音落下,厅中一片寂静,叶世忠与许琼花、叶和凝皆露出几分感慨之色。
许琼花叹了口气,道:
“唉,真是世道无常。好孩子,你父母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今日武艺如此出众、心地如此善良,一定会由衷为你感到自豪的。”
闻言,沈容端眼神一暗,但还是扯出了一个笑,谢过了叶夫人。
此时,叶世忠忽然目光一亮,似是想到什么,转头对沈容端说道:
“沈公子两次相救小儿性命,我们阖家上下,实在心怀感激。不知,沈公子可愿认我为义父?”
这一句话,不仅让沈容端微微一怔,就连一旁的许琼花与叶和凝也颇为意外。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皆有些复杂。
他们想起了沈容端的真正身份——
她明明是个女子。
忽然,叶和凝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沈容端似乎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瓜葛。
换作旁人救了自己,早就恨不得抓住这救命之恩邀功讨好。
然而,沈容端却显得格外冷淡。
若是她认了父亲为义父,那他们之间便有了光明正大的来往契机,他自然能更多地接触到她。
沈容端听到叶世忠的话,也不由得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心中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委婉拒绝这份恩情。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只见叶世忠拍了拍手,身旁的侍从立刻端上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匣,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
那是一柄剑。
这剑通体修长,剑柄由乌木雕刻而成,温润如玉,暗藏古朴的花纹。
剑身如同淡墨,剑锋如雪,隐隐透着微光,仿佛一抹残月倒映在深邃的湖面上。
最为与众不同的,便是剑鄂上的一点朱砂。
红得触目惊心,宛如惊鸿一瞥。
沈容端的目光瞬间凝住,原本准备出口的推辞也停在了喉间。
她认得这把剑——
这是她师父挽澜失踪已久的佩剑,惊鸿。
她师父虽然有些疯癫,但也有好处,就是不纠结。
事来事往,人聚人散,他都无所谓。
然而,酩酊大醉后,他却总在念叨着昔年的一柄剑。
正是惊鸿剑。
兴起时,他还曾摆墨铺纸,边画,边详细地向沈容端形容惊鸿剑的样子。
所以,虽然沈容端没见过,但是她一直都知道。
那一点朱砂,如溅在雪上的一滴血泪。
她是不会认错的。
每次提起惊鸿剑,挽澜总是格外神伤。
描述到激动时,还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