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此剑如此重要?
沈容端不知道。
挽澜不说,她就不问。
此时此刻,这把剑竟然出现在了叶家的宴席上。
出现在她面前。
许琼花看到这柄剑时,却也神色微变,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叶世忠似乎察觉到了许琼花的异样,但依旧面带微笑,淡淡说道:
“把这柄剑呈到沈公子面前。”
沈容端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点朱砂,轻声问道:
“敢问叶大人,这柄剑是从何而来?”
叶世忠眉头微扬,依旧是看着许琼花,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哦?沈公子也认得此剑?”
沈容端摇了摇头,表情如常,心中却波涛暗涌:
“晚辈愚钝,并不识此剑来历,只是看它非同寻常,忍不住好奇罢了。”
叶世忠淡然一笑:
“家中仓房积年累月,宝物繁多,这剑具体如何得来,我倒也记不太清了。”
许琼花见叶世忠看她,勉强笑了笑,轻夹一口菜,未作任何回应。
叶和凝却没有觉察到他父母之间的暗潮汹涌,而是一心想着沈容端,所以迫不及待地在旁插话,满脸兴奋:
“沈大哥,你快收下吧!戏文都说宝剑赠英雄,这柄剑配你,再合适不过了!”
沈容端心中翻腾,犹豫再三,终是缓缓起身,深深一揖:
“既然如此,晚辈便多谢叶大人。”
收回此剑,挽澜应当会高兴的吧。
只是,此剑是如何落到叶家的呢?
不会两家正是因此结仇吧?
……可是,叶家权势滔天,天下奇珍异宝尽收眼底,有什么必要去夺挽澜一把佩剑呢?
她想不明白。
叶世忠却摆了摆手,笑道:
“什么叶大人,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这些虚礼。既认我为义父,以后便唤我一声义父吧。从今往后,叶家便是你的家,你若愿意,住多久都行。府中的别院已经为你备好了,还请千万多留一段时间。府上的珍奇药材有许多,也好助你调理身体。”
沈容端看了看叶世忠,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叶和凝这个唯一的孩子。
也是真的很感激沈容端。
于是,沈容端便这样因着那柄惊鸿剑,和尚未康复的身体,稀里糊涂地留在了叶家。
虽然有时候也有些不适应这种高门大户的生活,但比起江湖上的漂泊,还是惬意许多。
或许是因为她救了叶和凝两次,他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在茶馆时,他见到她,往往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他是矜贵的,尤其是被人簇拥时。
连点头,幅度也十分小。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视线,低于任何一个人超过五秒。
简而言之,叶和凝就像一只西域来的名贵猫儿。
——这也是沈容端在叶府才得以看到的稀奇动物。
要人捧着,要人护着,却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如果遇到有人对它不理不睬,却又会整日喵喵地拖着长音叫着,绕着那个人的脚走。
就像现在的叶和凝。
因为此前接连发生的两桩事(在钟山上的那次叶和凝一开始还没有告诉家里,是后来为了给沈容端邀功才说出来的),叶世忠十分生气,直接把他在兵马司的职位给撤没了。
所以,他就天天在家,缠着沈容端,要她拿着那柄惊鸿剑,教他剑法。
沈容端虽一向冷淡,但耐不住叶和凝天天死缠烂打,偶尔也教他一些最基础的招式和套路。
一日,叶和凝拉着她去新开的酒楼吃了饭,回到家,又求她带自己练剑。
沈容端只好握住他眼巴巴拿出来的惊鸿剑,“那你看好。”
她出剑时,剑刃如流水般流畅无滞,尤其是那剑锋上朱砂一点,随着她的动作飞速游走,时而疾速如飞,时而缓慢如缕,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艳丽的红线。
叶和凝站在庭中,呆呆地看着沈容端舞剑的身影。
她轻盈而灵动地转身,剑势一变,猛然刺出,风声伴着剑影呼啸而过,那一点朱砂在剑锋颤动间宛若鲜红的残月,划破苍穹的同时,又迅速隐入剑身,如火焰般绚烂,瞬息万变。
这是每个学剑的人入门时练习的最基础的套路。
可是,却被沈容端舞得如此超群拔萃。
她的面容平静,眼中却透出一丝隐秘的锋芒,整个人如同与剑融为一体,恣意潇洒,剑意凌厉中透着从容。
叶和凝屏息注视着,生怕错过她舞剑时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时间仿佛被她划破风声的剑拉长了,他甚至能看清她的发丝在空气中轻轻拂过面颊,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恰在此时,许琼花前来探望沈容端的病情。
她刚踏入院中,便被庭前的剑光所吸引。
定睛一看,只见沈容端手握惊鸿剑,正使出一式与寻常剑法截然不同的剑花。
许琼花心头猛地一跳,瞳孔一缩,脚步倏然顿住,站在廊下。
就在叶和凝屏息凝神的瞬间,沈容端的剑忽然一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