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不是他。”看不到那人的面庞,练师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孙权伏近城楼墙砖,便只一瞬,果断遮住练师的眼睛,切声抚慰,“练师,以你的感觉,那人可是子羽?”
“不是……我、我不知道。”心急之下,练师难判断,但孙权紧握她的手,声色低沉而温柔:“那不是他。相信我练师。焦已年岁四十,这人不过三十二三,贸然出兵,定有缘由。”
练师摇头苦笑,想起辛夷所卜之卦象,恐担心自己会害了兄长,悲痛难以自已,她绝望而将孙权推开,转身朝城楼下跑去。
孙权毅然回身拔剑挥令:“防!”
副帅哂笑道:“雕虫小技,不过如此。今日,便踏平你这阳羡城,以慰我帅下子弟!冲!”
“杀!”山越众霎时破嗓嘶吼,群涌而入。
城楼守兵箭矢已耗尽,城门震冲如裂,再难抵抗。
刹那间,战鼓激鸣,号角响彻长空,北边一队轻骑迅疾而至,厮杀于城前,中军战马之上,孙伦高扬孙字牙旗,大呼:“威寇校尉孙河派兵支援阳羡城!将士们,随我克诛山越贼子!”
阳羡城中守兵看到希望,无不激昂,斗志百倍。风驰电掣间,城门轰然大开,守将们以近战搏杀,捍守城池,一路推至城郊十丈外。而后列人墙以守,来者皆以命搏杀。
副帅不知这援兵有多少,但看来势汹汹,便令撤军以待。
孙权孙俨大松一口气,惊见一袭青黛色的袅影冲出城门,先是查看那地上之人,果非步翾,便又拔剑出鞘冲阵上前,死命厮杀,未有半分退步。
“练师!”孙权恍一心悸,急忙下楼冲出城去欲寻练师。
孙俨惊讶兄长如此敏锐便知去者是练师,愈发怀疑他是否真为失明,道但如今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急忙快马奔腾,挥枪道:“仲兄莫急,待我去斩杀贼子,救练师归来!谷利,拦住他。”
“休得拦我!”孙权奋力推开谷利,拼命向城楼下冲去,可兵士县吏无不阻拦他,声声恳切地呼唤‘县长’。
城前厮杀一片,惨烈交战血腥冲天。孙伦援兵如泉涌般集来,一步步逼退山越,并将阵线再度推前。
此前孙权早已派兵三方求援,北之京口守将孙河、西之吴郡府君朱治、南之兄长浩荡大军。他们皆未料想,竟是孙河兵力先至。
转瞬间,城中哗然出现百余兵力,分至各城门而守,照顾伤者残者,尽心尽力激昂慷慨。原是孙韶于城北大迎援兵,带其迅速控守城门,并与孙权拱手道:“伯父河援兵已至,兄长且安心!”
“伯海……多谢。”孙权拱手遥向北方,却飒然回身,欲冲出城外。
孙韶赶忙以身而挡,却不敌身子体量的差距,难以成功。谷利与一众县吏纷纷呼唤,哀求孙权莫要弃之,“县长……县长别出城!”
孙权咬牙挥剑,将县长绶带抛给孙韶,道:“传我之令,孙韶暂任阳羡县长!”
“不、兄长!”孙韶双膝跪地而拒绝,挺身昂首,目光坚决。
孙韶如此大礼,孙权内心的防线再次被击破,心爱之人他想去追,可这一城子民,他当真要弃之么……
乍闻一道刺耳轰隆的驭兽笛音,孙权惊往城外而寻,却又被将士死死护在人墙之内。
只是,这笛音,陌生。
是步翾奏笛驭梅花鹿而来,并将焦已人头悬于手中,抛之于城前,祭一城英魂。
将士纷纷震呼,山越则恐慌不已,崩溃四逃。
“攻!”孙权一声令下,人墙战士纷纷前涌,遁入山林逐杀贼子,鸟飞盘旋,久久难归层林。
孙权急往步翾处冲去,“子羽、子羽可见练师?”
“阿妹?她不在城中?”步翾目光一凛,未及犹豫,立刻转身驾鹿追入山林。
“阿翾!阿翾……”城西徐辛夷见事已定,便急忙寻来南城,却见步翾焦急离去,又不见练师在孙权身侧,恍然大惊失色。
又闻一阵号角激鸣,十数快骑持辑而至,为首者为别部司马蒋钦,挥舞牙旗而道:“别部司马蒋钦领先锋前来相助阳羡,将士们,随我逐杀山越!”
“杀!”蒋钦回马领部没入山林。
孙权欲夺马而上,又被随后而来的讨寇校尉宋谦率大军而望见,当即下令:“拦住县长,护入城中!”
转睫间,孙俨被蒋钦捉在马鞍上制住,驼回城前,并令人看住他。
“放肆!大胆!我乃孙将军三弟,你竟敢捉我!”孙俨奋力挣扎,只恨打不过蒋钦和那一众麾下,毕竟是自己人,他怎敢真伤了他们,只恨自己被拿捏,以至被制成如此。
蒋钦拱手道:“俨公子将军之姿,钦甚佩服,然,岂可单骑深入敌军。”语罢,蒋钦回马再次遁入山林。
原是自从孙策单枪入阵,张昭与张纮便与这将臣悉数嘱咐,休让这孙家兄弟冲入前锋,谁也不行。
“你!”孙俨大怒不已,嘶吼震怒,辛夷见此忙问,“你可见阿珧!”
“我……我把她跟丢……”孙俨崩溃不已,辛夷却收眸含光,徒步疾速往山林冲去。
“辛夷!”孙俨急声大唤,可他却被宋谦麾下死死拦住,和着被五花大绑的孙权带回县府中,双双制住,动弹不得。
“本公子交战饿极,快去给我寻吃食!”孙俨怒起身脚踹,将府堂内守将全数逐走,而后与孙权背靠而解绳索,低声催促:“仲兄快点!这群人胆敢绑我,看我不去阿兄跟前告他一状!快点呐!”
“好了。”孙权解开他的绳缚,没想到孙俨起身便欲走,险些将他忘了。回过神来,孙俨挑剑而斩孙权手中绳缚,咣当一响,堂外守兵纷纷冲入。
孙俨:“……”
孙权:“……”
未及思索,孙俨拽起孙权便从窗外跳走,凭借敏捷的身手,迅速甩开那群府兵。
“仲兄,你这眼睛,看得见。”孙俨一边跑一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