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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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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都没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村庄各个角落响起。

六点多母女俩洗漱完出门,正好碰见上楼的陈佑茹,她看着两人惊异道:“昨晚两个都没睡好吧,眼袋都要垂下来了。”

陈佳渡下意识摸了摸,陈佑茹说:“逗逗你啦,就是青了点,走吧,下楼吃饭。”

厨房里面人来来往往,老太太起大早煮了两大锅粥,一锅白粥一锅青菜肉丝,怕吃不饱还特意上街买了油条、包子、豆浆,配上自家的咸鸭蛋、白煮蛋、榨菜、烟熏腊肠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香气四溢,光是看着五脏庙都锣鼓喧天了。

小朋友们聚集在客厅里,叽叽喳喳讨论动画片。陈佳渡打了白粥,拨了点榨菜丝到碗里,准备到外面去吃,老太太叫住她,往她碗里加了两个刚煎的半生不熟的流心蛋。

“吃这么点怎么够啊,还怕把奶奶吃垮了不成?喏,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她端着碗略显无措:“谢谢奶奶。”

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孙女:“不客气。”

陈佑茹从灶台后边探头,噗呲笑了出来,“你们祖孙俩还这么客气呢。”

“那佳佳给我说谢谢了,我当然要还回去啊,不然显得我为老不尊。”老太太睨了眼女儿脱口而出,想起:“欸佳佳啊,江江怎么还没有下来啊,你去看看他是不是不舒服。”

陈佳渡点点头,刚把碗放在灶台边上,安淑芝忽然说:“你先去吃,我去叫他。”

安淑芝走得快,于是陈佳渡搬了张小凳子坐到走廊上,一个流心蛋下肚食而不知其味,第二个夹起来的时候晨曦被人遮住,她放下筷子抬头看,贺江挺立在她右手边,从下而上的视角很容易发现他下巴处新冒出来的胡茬。

贺江低头看她,点点嘴唇上面,示意:“蛋黄沾到上面了。”

陈佳渡照模学样也指指下巴:“胡子都长出来了。”

贺江摸了摸,微剌的触感,笑了一下,“没带剃须刀。”

她点点头,慢吞吞说:“奶奶说梅岭那边的路疏通了,你吃完早饭就可以走。”

阳光缓慢偏移,透过花玻璃正好照进他的眼底,眸子折射通透的光弧,贺江恍惚了一下,语调不闻喜忧:“这么快就疏通了。”

“嗯。”再无他话。

大年初一祭祖、上坟、跑亲戚,还要留人在自己家招待到访的亲戚,老一辈中有几个犟得让人头疼,死活不支持年轻人那套AA制聚餐,他们觉得这样一来二去亲戚之间的感情就会越来越淡,非要累死累活家家户户吃饭,搞得过年比平日里繁忙不说,最后苦劳最多的依旧是女人们。

这场新老思想碰撞的硬仗指不定要斗到何年何月,只能说路漫漫其修远兮。

母女俩一直住到初五早上离开,相较初三陆续离开的兄弟姊妹已然是末班车。

坐上车开出一段距离后老太太还站在原地,穿着安淑芝买的新棉服,一直朝她们的离开的方向挥手,也不管有没有回应。

大黄狗已经不用被吊着,跟在主人身边没精打采地扫尾巴。

一人一狗,怎么看都孤零零的。

此情此景安淑芝没忍住红了眼眶,拨通老太太的电话号码让她快点进屋,外面风又大又冷。老太太固执地站在原地,怎么说都不进屋,一味强调看着你们走我放心。安淑芝没办法,晓得老太太轴起来劝不动,只好盯着后视镜里的佝偻细影被油门甩得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安淑芝本就感性,此刻更添一笔:“每回跟你奶奶说让她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她都不肯。说丈夫和儿子都在这里,她也在这里落叶扎根,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这番话令陈佳渡想到初一去上坟时,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阴翳,照得人心里雾蒙蒙、阴湿湿的。

陈佳渡开车带着安淑芝、三叔夫妻,还有他们小女儿陈乐雅。车上夫妻俩因为买祭拜用的东西吵了起来,陈佑钧买了一只假花篮,三婶见其他人买的都是最便宜的塑料拉花,责备他钱没赚几个,净爱出风头;陈佑钧自然忍不了,说她别成天动不动就把钱挂在嘴边,势利眼的样子让人心烦;三婶直接红了眼,不管不顾吵着要下车回娘家,陈乐雅坐在中间帮谁都不是,最后要不是安淑芝好声好话劝陈佑钧给三婶服了软,估计就算到了墓园也消停不了。

老太太下车时信誓旦旦说大过年要图吉利,绝不掉一滴眼泪。可是还没到爹俩跟前就眼泪簌簌,任旁人如何宽慰也止不住,跟要垮了似的颤巍巍跪在丈夫和儿子的坟茔前泣至失态,哀恸不已,几度要背过气,吓得儿女们又是劝慰又是强硬地连拖带拽将她带离,生怕真出什么好歹。

这样一位久历风尘、饱经沧桑的老人这把年纪了还能哭出杜鹃泣血般的神态,可想而知心底有多悲。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底是老太太一辈子无法愈合的创口。

她还想到贺江,吃完早饭他没第一时间回去,而是跟着他们上山祭拜。陈佳渡眼睁睁看着他在陈佑民的碑前拜三拜,不知道是因为心结作祟还是昨晚没睡好,黑白照渐渐扭曲成一个无底漩涡,笑容端正的爸爸忽然面目狰狞地质问女儿为什么贺江,为什么他的儿子会出现在这里,绷紧的弦噼里啪啦全部断裂,她像坠入无尽冰窟,满心满眼尽是辜负难为,无所适从地倒退好几步,心都碎了,压根没注意后边,要不是陈乐雅扶了一把可能就摔下台阶了。

一下山她就开始干呕并伴随痉挛,虽没吐出什么,但那架势活像不把胃吐出来不罢休。脸色惨白,眼神无光,陈佳渡觉得痛苦不堪,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却无人可诉。

陪她取车的陈乐雅吓得不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空白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并不断盘旋:告诉安淑芝。拔腿要跑,被她几番制止最终罢休。围着她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见到同来取车的贺江也顾不得熟不熟,立刻上前寻求帮助,但她不知道陈佳渡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个人,这个诱发她病症的关键。

陈佳渡把自己锁在车上,蜷起膝盖望着车顶枯坐,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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