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完毕众人按既定路线继续前进。
短发女提醒陈佳渡脸上有两条刚才睡觉时压出来的红印子,她按照对方指出的位置揉了揉,又朝短发女笑笑,说反正一时半会也消不下去,随它好了。
短发女点点头,陈佳渡本想问她自己刚才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把水打翻过,不然怎么感觉少了很多。
后来一想这事完全没有问的必要,一瓶水而已。
天乌压压的,像灌了铅。
地球变成一个巨大的塑封袋,外星人正在从中源源不断抽走空气,闷得要命。
队伍里多了几个杂乱的声音,问会不会下暴雨,担心等会下山危险。
有人掏出手机查询天气预报,奈何山上信号实在不好,手机均处于2G状态,刷新的圆圈死活转不出来,哀怨声一时间四起。
作为主心骨的宇哥立刻站出来发话让大家别着急,加快脚程,肯定来得及到山脚下的农家乐避雨。
——农家乐是原定的第二休息点,在那里吃过中饭后大家可以选择继续拉练或者是打道回府。
宇哥的话无疑给众人打下一针强心剂,团队不再气势低迷,收起手机走得更快更稳。
连着翻过几座种了茶树的小山峰,走在其间只觉莫名阴森沿着脊骨攀缘向上,一路幽幽尾随。脚下是掉落的茶叶,早已残缺腐败的躯体,发黄发黑,被巨大的车辙狠狠刻进土里,与黄泥缠绵拥抱,混为一体。
路不平,忽高忽低,坑坑洼洼偏多,很多还蓄着不知道哪里来的水,泥泞不堪,十分难走。
几个女生起先互相搀着走,后面估计是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宇哥没再压着速度,让队里最高的贺江临时充当领队,他则转去收尾。
贺江去之前拜托短发女关照陈佳渡,可没过一会短发女也被指去当中队,负责提醒前面的梯队降降速,让后面的梯队提提速。
她忙得晕头转向,想到跟宇哥提过陈佳渡在最后边也就没太在意,等她意识过来追到队尾的位置,发现宇哥前面的并不是熟悉的身影,立刻慌了神追问对方。
宇哥指着前面的女人说他以为这就是最后面的那个,也就是她拜托自己关照的。
此时短发女惊觉陈佳渡可能被落在比她想得还要远得多的后面,而对方没有用对讲机联系过他们……她脑海中萌生出不好的念头,立刻追到队伍前面跟领队说明情况。
贺江闻声色变,把领队交给褚臣年,让他带领大家继续下山,自己则逆着人流返回。
与此同时陈佳渡还在跟对讲机作斗争,刚才打开来的时候明明还“呲啦!”一声,现在倒好,连个屁也放不出来了。
陈佳渡叹了口气,随手把对讲机扔进背包。坏消息是她已经看不见队伍,好消息是地上的脚印明晰,追上他们无非时间问题。
她掏出手机,依旧没有信号,不信邪地到处走走试试,终于信服手上的不过是一块可以查看时间的砖头,眼下只能寄希望于短发女或者贺江发现自己没有跟上队伍,陈佳渡打起精神沿着脚印继续前进,一路上的泥泞导致鞋底愈发厚重,走起来很费劲,步子自然迈不大。
山上没什么遮挡物,天边的乌云成片向这里倾轧,波谲云诡,来势汹汹。转瞬之间狂风大作,刮出几个矮矮的孤野坟茔,杂草丛生,荒芜冷清。
只消一瞥,那几个鼓鼓的矮包便刻入脑海挥之不去,伴随许多奇谈怪论闪过,陈佳渡忽然心生可怖,三两下在石头上蹭掉鞋底的泥巴和烂叶子,疾步下山。
直至抵达一处稍微开阔的地界,她再度掏出手机查看哪里有信号,没注意脚下的磕绊,一个趔趄踩进旁近的泥坑,又湿又滑的淤泥害她差点摔个狗吃屎,站直后心脏砰砰直跳。
没等她平复心情,远远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阔步走来。
此时天边轰隆隆,闷雷翻滚射两道暗黄色的闪电,风更大了,吹得两边的树似鬼魅般张牙舞爪地伸出黑漆漆的爪牙,像姥姥来抓聂小倩。陈佳渡心想怎么雷声小雨点也小呢,实际上雨还一滴没有落下,可她就是感觉自己湿透了,心肝脾肺都渗出酸苦。不知道自己是该表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别的什么情绪,贺江已经来到面前。
高大的男人背着风,冲锋衣的帽子不受控制直往前面扑棱棱乱飞,发型凌乱,整个人冷冰冰的,像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一把箍住她的手腕攥紧,带到身边,不容分说往前面走。
陈佳渡被带得踉踉跄跄,好在他还顾及两人间步伐的巨大差距,稍微放缓速度,但她包里面的水瓶晃荡剧烈,马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的,于是那根唯一的皮筋也没保住。
两人没走多远磅礴大雨兜头落下,陈佳渡心底苦笑,老天爷真爱跟她开玩笑,这下好了,不仅雷声大雨点也大了,不要命地下,把人往死里浇。
贺江让她把背包举过头顶挡雨。
虽然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起到一个心理安慰。
趁天色还没完全暗沉下来,两人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迅速往那里走。
大概是一个弃用的茶厂,寂寂无闻,没有一点生气。透过铁门可以窥见里头的败井颓垣,以及院子里唯一的那棵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的树,主干黑不溜秋的,应该是被大火烧过,仅存的两片叶子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