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霓虹湾到旧城区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的路程,陈佳渡在心底默默计算着,喝了口汤,还是记忆中的老味道,辣乎乎的,鲜香美味,昨晚接吻时嘴角咬出的伤口抗议地发散丝丝麻麻的痛感。
她忽然想到昨天离开前贺江跟老板娘走到一边去谈天,大概聊的就是这个吧,她问出口:“你昨天跟老板娘问的就是这个吗?”
“嗯,我昨天问她对面的砂锅几点开门,唐璐说你很喜欢吃他们家的砂锅,上学的时候经常去,我就照着她说的给你点了你喜欢吃的几个素菜,还可以吗味道?”
陈佳渡点点头,用力眨了眨眼,埋下头又夹了一筷子小白菜放入碗中,咕哝:“跟以前一样的味道,很好吃。”
贺江“嗯”了声,一只手搭在台面上,轻轻敲了敲,说:“那你争取吃完,现在的味道没有店里的好吃,以后去店里吃吧。”
她轻声:“唔。”
吃完饭贺江去地下车库开车,陈佳渡站在门口等他,顺手戴上了鸭舌帽,把头发全部扣到后脑勺披在肩上,干净利索。
贺江将车停到她身边,降下车窗,“怎么突然把帽子戴上了?”
陈佳渡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有点晒。”
“嗯,上车吧。”他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对着陈佳渡如此说道。
车辆很快驶出霓虹湾,贺江今天干脆连轻音乐也不放了,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陈佳渡给了个模棱两口的答案,不算好也不太坏。
她隐约感觉到来自主驾驶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目光实在过分热烈,一阵一阵扎在她的皮肤上,导致她想忽略都难,遂看着后视镜,正好碰到红灯,不出意外地捕捉到对方投来的目光。
不过看来他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反而有种既然被抓包就无所畏惧了的意思,在镜中交汇的两道目光都是如此纯粹坦荡,固执地看着彼此。
车里的氛围瞬间紧张起来,似乎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导致平衡的损坏,所以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陈佳渡的目光向下落在他的嘴唇上,他的唇形生得好,亲几下就水色波光的,她莫名想到了两人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点也不含蓄,完全没有技巧的,不得章法的,硬邦邦的鼻梁撞在一起,牙齿也磕磕绊绊的,凭直觉咬着对方的嘴唇吮吸,明明是四片薄薄的嘴唇,很柔软的唇肉,灵活的舌头,偏生他们蛮横地撞在一起,不管不顾地,结果就是跟昨晚一样,嘴唇都被咬破了。
十几岁的年纪,总觉得抱一下,接了吻就是一辈子,一颗关于爱情的种子在心底野蛮地扎根抽条生长,不管不顾地长成参天大树,以为从此不会给其他任何人可乘之机。
但生活毕竟不是罗曼蒂克,爱情受到太多现实因素的影响和左右,仅仅依凭爱情从而舍弃一切的人,最终爱情也将因为没有其他一切做养分而枯萎。
后视镜内闪起雪白的光,等在他们后面的车一边切换远近光一边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他们,原来绿灯了,两人不约而同撤回视线。
陈佳渡抿了下唇,收回思绪,嘴角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昨晚的激烈,同时也让她更加坚定地说出:“昨晚发生的事……”
贺江的右手攥紧了方向盘,呼吸有些不畅快地松了松领带,说:“你不可以和我说这是熟男熟女被酒精麻痹之后的游戏,我接受不了。”
闻言她诧异地转头看着贺江,褐色的瞳仁收缩了一瞬,情绪显然也有一定起伏,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明明不是要说这个。”
贺江无奈苦笑,斟酌着词句,将字句都咬透了才说:“因为我无法确定,你给过我太多次这样的答案了。”
话中的心酸二人皆知,陈佳渡忍住眼眶里打转的酸涩,声带有点颤抖,她尽量说得比较慢也比较俏皮,自认为故作轻松的样子好像可以让对方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在你眼里是狼来了里的那个牧羊少年吗?亦或是匹诺曹。”
“都不是。”贺江回答得很快,他问,“你知道阿克琉斯之踵吗?”
陈佳渡对这位神祇颇有印象,说:“我陪唐璐去参加过古希腊神祇相关的展会,故事介绍上说阿克琉斯出生的时候其母亲从命运女神处得知他将会英年早逝,于是为了不让预言成真,母亲便日日夜夜握住儿子的脚踝,将他浸入冥河得以锻造不死之身,浑身上下唯有她的手抓住的脚腕脚跟处没有接触河水,因此这里成了阿喀琉斯全身唯一的弱点。后来阿克琉斯参与战争,得益于金刚不坏之身所向披靡,最后却被敌方将领偷袭,用一支箭射中了脚后跟,而射中脚跟的毒箭给了阿喀琉斯致命的一击,依照预言,他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贺江说:“你记得很详细,阿克琉斯之踵代表一个人最致命的弱点,对我来说你也是一样的。”
他说这话时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陈佳渡的神情,她此刻没抬头,微微低着,鸭舌帽几乎将她全部的神态都隐藏得特别好,贺江只能看到她的两片唇瓣翕动,欲言又止片刻大概还是觉得不吐不快,飞速吐出三个字。
“真肉麻。”
贺江笑笑,心情好了些许,说:“还好吧,刚留学的那会有个室友天天半夜给楼下的站街女郎打电话,说的话那才叫肉麻呢。”
此话一出陈佳渡眼底又燃起了一团八卦的熊熊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