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容珲找到张士逵时,张士逵正蹲在干涸的河床边拿着石头在地上写写画画,听到瑞王要召见自己,丢下手里的石头,急忙赶到陈怀玦的营帐。
一进去,张士逵“咣叽”一下就跪在地上,头压得低低地:“卑职拜见王爷,王爷万安。”
一道温和的声音自他前方传来:“张大人请起,烦请稍等片刻。”
张士逵顺势起身站在原地,仍旧是垂着头,没往两边的椅子看一眼,只敢悄悄抬眼向着前方望了望,陈怀玦坐在桌后专心致志写着什么,张士逵大气不敢出,静静等待。
半晌,在用掉厚厚一沓纸之后,陈怀玦总算是满意起身,将写满字的纸递给等候已久的张士逵。
这是陈怀玦才发现这么久的时间,张士逵就这么一直站在一边,细想确实是他一时疏忽,不曾赐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是本王疏忽了,张大人请坐。”
张士逵诚惶诚恐地谢了恩,又毕恭毕敬地接过那沓纸,才坐下来,慢慢翻阅手上的东西。
先前的满头雾水在看清纸上的字之后全然消失,越看他神色越是振奋,上面的一字一句与他方才在河边的所思所想,竟然分毫不差,只有些许措施不太切实,不过并不碍事。
见他翻到了最后,陈怀玦将召见他的目的和盘托出:“张大人,本王不太了解水利之事,听闻您之前任浙东知府时,短短三年不止清理了淤泥沉积的河道,还修好了义虹渠,想来颇为精通水利工程,一些愚见,特请您指导一二。”
张士逵年纪一大把,也算是感受到了什么是受宠若惊。
回想十几年前,先帝一道圣旨将他调回京城,本以为是他的才能终于被看见,自此以后可以大展宏图,没想到在工部侍郎的位置上一直待到现在。
他在朝中毫无人脉,在工部也成了个摆设,一年到头也就几个闲活儿,空有一腔报国的热血,却无处挥洒,熬着熬着,本以为此生也就这样了。
半个月前,又是一道圣旨,点名要他随瑞王至营门赈灾,他心里想着,大约也和以往一样,不过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他苦等已久的机会就这样落在了他头上。
握住图纸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多久了,多久他没再碰过这些东西了。
许久,面前的人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陈怀玦心里着急,忍不住上前几步,还不等他靠近,张士逵却一下子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陈怀玦脚步顿在原地,不待他反应,那人又立刻爬起来,抹一把脸,神色专注地开始说起工程图。
“王爷,卑职以为您所做工程图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有几处需要稍加改动……”
陈怀玦没有追问那个响头,立刻凑过去认真听着,默默将先前的事揭了过去。
营帐外,太阳升起、落下再升起,张士逵终于宝贝似地捧着改了又改的工程图走出陈怀玦的营帐,纵使已经一天一夜多没有合眼,可是他丝毫没有困意,振奋地不得了。
带着不符合年纪的矫健,他一溜烟儿小跑到马厩,领着陈怀玦派来的两个小兵,纵马回京请旨。
终于等到张士逵出来,全斌迫不及待地跑到陈怀玦的营帐前,大声求见。
“属下全斌,有要事禀报,求见王爷。”
自打成婚之后,陈怀玦许久没有这般彻夜通宵过,先前满心记挂着灾民,尚且不觉得累,此时放下一些心里的担子,疲倦也随之袭来。
朦胧间,听到全斌的声音,一下将他从梦境中拖回:“进来吧。”
全斌三两步走进来,与陈怀玦的疲惫相比,他显得十分振奋,几步路走得也是虎虎生威:“属下参见王爷,王爷万安。”
“起来吧。”
“王爷,章武按照您的吩咐紧盯着那些勾栏瓦舍,果然不出您所料,自从您接到赈灾圣旨之后,城郊有间茶楼内便传出流言,将灾祸一事与圣上关联起来,散布内容大逆不道的童谣,章武当即将传言之人抓起来,他们承认自己是被人收买,并供出主谋。”
陈怀玦一边翻看着供词,一边继续听着全斌禀报。
“主谋之人名叫李方东,原是京城周边的农户,后来南下到漳东经商,这几年才回到京城,另外,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搜寻赌场掌柜的去向,基本可以确定那二人是来自抚宁以南。”
“漳东、抚宁……那附近是不是宣武皇帝第六子宜王的封地?”
全斌立刻点头,眼神亮了亮:“正是。”
陈怀玦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有什么证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