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将门虎女
“那位琴妹妹并不是杨氏所生,而是大伯父从前的一个外室所生,在外养了许多年。后来那位外室去世了,大伯父不得已才将她带回了郗家。”谢道粲说罢,郗道茂都不禁为她鼓起了掌。
“半天功夫,你就将这样的隐私挖出来了?”郗道茂感叹道。
“当年大伯父带她回来时,大伯母闹了好久。幸而大伯母膝下有堂哥,而那位琴妹妹到底是位女郎,没什么威胁,大伯母这才答应过继到自己膝下,当嫡女养着。”郗道茂为她补充了些内容。
“只今日我瞧着,那位琴妹妹似是对七郎有点想头。刚刚我已去提点了她两句,希望她能就此灭了那心思吧。”谢道粲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粲,你如今真有嫂嫂的样子!”郗道茂倒是对那位郗道琴并不感兴趣,反倒是好友为她操心的样子更让郗道茂觉得有趣。
“你还打趣我!”谢道粲说着,伸手要去挠她的痒痒,郗道茂慌忙去躲,两人就在屋里追逐着闹了一会儿。
门外来接妻子的郗恢和王献之对视一眼:“她俩什么时候和好的?”
王献之诚实地摇摇头,他只知道容娘和谢道粲和好了以后,只会更不爱搭理自己了。
夜里郗家亮了灯,郗恢和谢道粲牵着手往自己的住处散着步。郗道茂仍簪着那朵桃花,安静地躺在院子里看星星。她的头仰着,眼睛里含着漫天星子。
南嘉捧着脸盆过来,轻声叮嘱道:“女郎早些睡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祭祖呢!”
“不是说不用女眷去?”她疑惑地坐了起来。
“主君特准您跟着一起去。”南嘉微笑着解释道,“祭祖后,郗家众位郎君还要一同去军营犒赏军士们,主君为您准备了一身男装,让您明日跟着一起去。”
“大伯父也同意吗?”郗道茂看了看燕燕手里端着的衣服,追问道。
“自然。”南嘉回。
“那我这就休息!”郗道茂一股脑站起来,小跑着回了房间。
果然,起早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之一。次日清晨,南嘉将她从床上拉起来时,郗道茂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睡着。
半梦半醒间,南嘉已为她梳妆完毕。郗道茂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跌跌撞撞地朝着祠堂走去。
抵达时,她才发现人都已到期了。郗昙和郗愔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喝茶,郗超和郗恢分立两侧,看到郗道茂跑来,两位主君索性也站了起来。
“既然人都齐了,那便入祠堂吧!”郗愔开口道。
郗道茂心虚地跟在郗恢身后:“我迟到了吗?”
郗恢摇头:“但你是唯一一个踩点来的。”
郗道茂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祭拜祖先时,她的头磕得格外实在,声音之大引起了旁边一众人的侧目。郗愔和郗昙看了看她,没有说话,径直进了香。
郗恢与郗超随后进香,最后是年纪最小的郗道茂。
走出祠堂时,郗超不禁对她道:“你刚刚干嘛磕得这么实诚?瞧着额头都红了!”
郗道茂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想着刚刚来得最晚,愧对列祖列宗。”
“尊敬原不在这上头。”郗超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随着父亲的脚步去了凝谷堂。
杨氏、傅氏以及郗璿早已将饭菜准备好了。谢道粲和郗道茂摆着碗筷,静等着他们归来。众人呼啦啦地入席,吃饭间,郗愔对杨氏道:“稍后我带着孩子们去军营,你在家照看着!”
杨氏微笑着答应了下来:“左右我们今日也没事,一会儿我带着大家去看皮影戏可好?”
傅氏和郗璿自然说好。
“大伯母邀约,本不该辞的。只是昨儿不小心吹了风,今日晨起总有些头晕,恕儿媳不能同去了。”谢道粲说着,站起来行了个礼。
杨氏关心了两句,同意了她留在家中,随后吩咐郗道琴:“你也便留在家里照顾你嫂嫂吧!”
郗道琴唯唯诺诺地应了。
“七郎,你便与我们同去吧,万一采买些什么,你还能帮着拎一拎不是?”郗璿则对王献之说道。
后者也答应了,可随即他的眼神又投到了郗道茂身上。今日她也要去郗家军营了,怕是一天都见不到面。
郗道茂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众目睽睽之下,她只能低头扒拉着自己面前的饭。
饭后,她回去换上了男装,出门时郗家男丁都已在马上了。她也赶紧小跑着骑上了末尾那匹小马。
杨氏还在抱怨郗愔:“容娘一个女孩子,你们非带他去什么军营啊!”
郗昙则笑着反驳道:“大嫂这话就不对了,咱们郗家女郎,哪点不如男?”
杨氏不愿同他费口舌功夫,只能挥挥手叮嘱道:“你们几个大男人可要看顾好容娘!”
郗恢和郗超相视一笑:谁敢欺负她啊?
五人浩浩荡荡地出发,随后家丁小厮们推着酒肉跟在了几人身后。抵达军营时,暮色已渐起。天边粉紫色的霞光围拥着落日,军营里的篝火泛出明亮的黄。
郗愔与郗昙的到来让军营瞬间鼎沸,众将士们纷纷前来拜见,郗愔与郗昙则由将士们簇拥着登上了高台。
郗家带来的酒也在此时分为了大家,众人一同举杯,期盼着盛世的到来。
夜幕落下时,军营开宴。郗道茂坐在郗恢旁的位子上,看着将士们在中间比起了功夫。一场结束,诸人都在为赢家欢呼,可一位粗布短衫打扮的男子却坚定地走到了中央。
“郗将军,属下武长风。”
郗愔微微有了些醉意:“你想和谁比一场啊?”
武长风的视线径直转向了郗道茂身上:“属下自请,和郗家姑娘一战。”
郗道茂眼睛微微张大了一些,他疑惑地看向那人,不明白他是怎么想到选自己这么个对手的。
“昔日属下曾与郗姑娘比过一场,不幸惨败。这次属下经过多年苦练,自认小有所成,想再和姑娘比一场,以解当年执念。”
郗道茂这才辨认出来,这位如今比自己高两头的男人正是儿时同自己比武输了的那位。当时他号称武功排军营里第二十名,结果输了自己后就开始哭鼻子。
“多年未见,想不到武将军还记得我!”郗道茂笑着站了起来,并不惧怕迎战。
郗愔与郗昙笑眯眯地看向她:“今日便也让诸位见识见识我郗家女郎的功夫。容娘,尽力一战。”
“女儿遵命!”郗道茂说着,抽出了郗恢腰间的长剑。
武长风亦握紧了手中之剑,二人分列两侧,时刻准备着进攻。
“只一点,点到为止,万不可误伤对方!”郗昙还是逃不脱父亲的天性,又跟着嘱咐了一句。
武长风保证道:“将军放心,属下绝不会伤了姑娘。”
霎时间,二人开打。一时间场上剑风凌厉,扬起了周遭的落叶飞花。郗道茂的招式很灵巧,身体翻飞着,轻巧的躲过了武长风的几轮攻击。但武长风逼近在战场历练了多年,剑法招式同从前已大为不同。郗道茂同他过了几招,竟有落入下风之势。
郗恢不禁攥紧了拳头,郗超也在一旁嘀咕道:“这个武长风下手有没有轻重啊?”
二人抬头看向高台,郗愔和郗昙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容娘输了不要紧,若是伤着了,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啊!”郗昙开始后怕了。
郗愔刚准备喊停,便见郗道茂被武长风攻击到了边缘,又径直倒了下去。
“快停手!”郗恢吓得吼道。
然而下一秒,未等武长风停下,郗道茂便手握着场地边缘的马绳翻身回到了武长风面前。她长剑一指,直冲武长风的喉结。
“承让!”郗道茂皎然一笑,赢下了这一句。
“好!”军营中尽是叫好声,郗道茂则在众人的欢呼间向四处拱手道谢。她将长剑背在了身后,意气风发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坐下时,郗道茂掸掸衣摆上的灰,随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郗恢吓得魂都飞了一半,此时看她还能如此淡然地饮酒,不禁念叨她:“你那一招绝地逢生真是要把人吓死啊!”
郗道茂得意的一笑:“若是连你也骗不过,哪能骗过武长风呢?”
说着,她又饮下一杯酒,转头看去,坐在自己对面的武长风此时也在紧紧盯着自己。
郗道茂冲他举了举杯,后者立刻将自己杯中的酒饮下,对她做了个喝完的姿势。
就在军营一派祥和时,郗家宅院里却暗潮汹涌。杨氏带着傅氏与郗璿去了城北看戏,王献之随行,家中只余下谢道粲与郗道琴二人。自上次谢道粲敲打了后者,郗道琴便对这位嫂嫂生不出亲近之心来。二人话不投机地说了一会儿,郗道琴便先告辞了。
谢道粲乐得自在,命侍女在水榭铺上毯子,靠在水边绣着一方手帕。
入夜家中点上了灯,昏黄的灯火下,谢道粲有些看不清,索性放下帕子靠在栏杆上假寐。隐约间,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谢道粲颤动了一下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
“七弟,你怎得这时候回来了?母亲她们听完戏了?”谢道粲讶异地看着出现在此处的王献之。
“还没呢,只是母亲她们听的戏我不感兴趣,便先告辞回来了。回来路上顺便买了荣记的米酒与松黄饼,容娘一会儿回来了可以吃。”说着,王献之将另外一份递给了谢道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