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在骑士脸上画出痕迹,像一条有生命的、鲜活的河流。
他柔声说:“别怕……”
就在这时,那颗死去的羊头突然掀开眼皮,露出两颗如同沼泽烂泥一样的绿眼珠。
那两颗眼珠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最后把目光瞄准阿斯坎,嘴角似笑非笑。
……
阿斯坎猛地惊醒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接着开始剧烈地咳嗽,似乎想把肺里所有污浊的空气全部都咳出来。
冷汗爬满他的全身,把贴身的衬衣浸透了。
他首先寻找自己的佩剑,确保武器没有离身。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习惯。
骑士剑“杜兰德尔”完好无损地压在枕头底下,阿斯坎抓起来把它佩戴在腰间,瞬间安心多了。
刚才那是……梦吗?
那颗带着笑的、流着鲜血的诡异红羊头、那根魔鬼般的立柱,以及艾尔的微笑……
或者自己应该把那称之为“梦中梦”。
此刻自己不正是沉睡在梦里吗?
理不清脑内的思绪,阿斯坎心底里的烦躁渐渐又升了上来。
他几步走到窗前,刷地拉开灰白的窗帘。
天亮了,白的耀眼。
天空里那架纺车被时间催着转动,月亮沉下去,天空中五彩耀眼的星星也已经熄灭了,换为纺线另一端垂挂的太阳。
窗前是树林,宽阔的草地泛着潮湿的光泽。草叶上未干涸的露珠吞吐着阳光,一片尖锐的青金色光芒在林间跳跃。朝霞把天边的一抹白云染成绯色。
一切都如同潋滟的溪水一般美好、宁静。那些古怪的脏东西似乎都离他们远去了。
一声哀鸣骤然响起,把沉溺在美景中的属于阿斯坎的思绪扯回来。
一层薄薄的霜不知什么时候结在阿斯坎面上,使得他清醒了几分。
这时他才发现,窗外哪有什么朝霞和树林,只有一两棵月桂罢了。
树底下是贫瘠的灰白色沙地,远处孤独地立着一个破旧的干草马厩。
刚才那一切竟都是幻觉。
就在这时,他的门被敲响了。
阿斯坎这次很是小心谨慎,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块门板,刻意隐匿脚步声。
门外的人本来仅仅是敲门,后来实在耐不住性子了,大声呼唤:
“先生?先生?有人在吗?”
是艾尔。
骑士依旧不动声色,心想。
门外的人吃了个闭门羹,但依照他的性子应该是不会死心的。
艾尔沉吟了一会儿,果然语气懒散地说:“你还记得昨晚吗?”
一句话语像惊雷那样激起了平静天空的气旋,骑士的瞳孔像个筛子那般抖了抖。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阿斯坎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此时若还憋在肚子里,他迟早会像个涨到极致的皮球那样炸成碎片的。
门缓缓开了。
艾尔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只是这次他身后还站了个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中等身材,穿一身白色长袍,披着金绸布剪裁而成的坎肩。
身体是浮肿的,体态稍胖,头颅几乎像搁在脖子上,脸上神情严肃又固执。
他左手持一本经书,他的身份显然是一位神父。
此时这位神父面色不快,正向艾尔质问:“昨晚?你们昨晚干了什么混账事儿?”
他那细小的眼睛一挤,紧接着杀气腾腾,逼问道:“人是你们杀的?”
怎料艾尔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亲亲热热走进来,热情地一把拉住阿斯坎的手臂拢进怀里,接着用暧昧不清的语气回答:“是的,就是在昨晚。”
“不过,我们没空害人,我们俩都在这儿……”
他的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那张干草填充的破床,示意神父看向那一团乱麻。
“什么……意思?”
“恶心恶心他罢了。”
那位神父铁青着一张脸,大喝道:“别让我抓住你们,走吧!”
只有阿斯坎疑惑不已,他像触电了一样不知处在何地,晕晕乎乎地被艾尔一路拽着下了楼。
期间那个神父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们俩,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
艾尔注视着大厅中央不止何时出现的圆桌,一阵熟悉的感受袭来。
这是……圆桌会议?
几个人围在桌前,有三人挨坐在一起。
他们分别是旅馆老板谢泼德,牵着小羊羔的牧羊人,手持经书的神父。
“加西亚呢?”阿斯坎小声问艾尔。
艾尔还没来得及回答。
旅店老板就忽的笑了,目光凶狠地盯着阿斯坎和艾尔。
谢泼德的绿眼睛里满是戏谑,一字一句地说:
“他?是他杀了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