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呈禄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哪怕他心底忐忑,担心应霁会在两人面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使得他们迁怒于自己。
此刻至少还有一些补救的机会。
“那孩子,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脾气就变得有些古怪。”殷呈禄摆出欲言又止的神色,“我叫人去问问,若是那孩子不懂事冲撞到二位,还请二位见谅。”
孟宿川依旧冷着脸盯着殷呈禄看,并未接话。
殷呈禄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只好将朝一旁的长老投去求助的神色。
“不要紧。”长老温和地笑道,“他早早丧母,性格敏感一些也是常事,我们怎么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殷呈禄嘴角抽搐了几下,实在无话可接,只好赔着笑脸叫来心腹管家,耳语几句叫他去叫应霁来。
只一个眼神,管家便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称是。
说完管家便领了几个下人,匆忙跨出门厅。
躲在门外偷听的殷启瑜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匆忙的管家,管家连声告罪,却并未注意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绕过她匆忙离开。
殷启恒注意到殷启瑜的异常,不由皱眉。
他看了眼会客厅中开始无言静坐的几人,伸手拉着妹妹走向院子的另一头,屏退了下人之后,才问她:“你做了什么?”
殷启瑜下意识否认:“我什么都没做!”
殷启恒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之中透露着了然,他并不是真的对妹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甚至那个断崖的传闻都是他告诉殷启瑜的。
“我让殷池把那个贱种推下悬崖了。”殷启瑜咬了咬牙,说道,“但谁知道他死没死,说不准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殷启恒眯了下眼睛:“你没找人去确认?”
殷启瑜缩了缩脖子,辩解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这件事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特意跑过去看他岂不是说我心里有鬼……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邪门得很,我才不想……”
她心底纠结得很。
内心深处自然是迫切地期望听见应霁葬身悬崖的消息,但又有另一道声音告诉她不可能。
她有些恐惧听见应霁生还、并且完好无损的消息。
就像当年那次一样。
应霁就是个怪物。
但这是殷启恒都不知道的秘密,殷启瑜咬着下唇,最终把那些饱含着恨意和恐惧的话咽回去。
她只是有些不安地拉了拉兄长的袖子,小声问他:“那,现在怎么办,万一他真的……或者,受了伤……”
殷启恒用眼神止住了她的话。
他微笑着说:“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他自己交友不慎。”
因此而死也是自找的。
当然最好是没有死,但缺了胳膊断了腿,破了相,真正成为一个丑陋的怪物,永远只能躲在阴影里苟且度完余生。
殷启恒满怀恶意地想道。
那样危险的山崖与布满毒障的山谷,传闻中的仙人都难以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完好无损地走出来?
原先的妒意渐渐散去,殷启恒甚至开始期待起那两位高人见到如今的应霁的模样了。
-
应霁打了个喷嚏。
一道火咒没有念完,烤鸡架上蓦地燃起熊熊大火,高热的火舌翻涌着卷向院子里唯一一棵树的枝叶。
“啊啊啊啊我的烤鸡!”
小狐狸一个飞扑,钻进火堆试图抢救被大火吞没的烤鸡。
火球似的物体迎面扑来,应霁本能地提高了戒备,然而过度紧张的状态却也让火势越发旺盛。
应霁有些不知所措地发出求助的声音:“云哥——”
“啪。”
盖着书躺在藤椅上的栾煦打了个响指。
从天而降的局部暴雨浇灭了火势,连带着下面的应霁和小狐狸也被淋成了落汤鸡。
“我的烤鸡——你死得好惨啊——”小狐狸两爪抱着烤成焦炭的烤鸡,扯着嗓子干嚎,一副饱受打击的模样。
应霁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却也被手上的黑灰糊成了花猫脸。
活像是刚挖完煤从矿里爬出来。
栾煦抬起书看了一眼,忍不住闷笑到差点岔气。
他连忙又把书盖回去。
“我错了。”应霁垂头丧气地认错。
错的不是一时分神失误,而是失误之后失去了冷静。
无论是控制术式的方法,还是可以灭火的水咒,他先前都已经学过了。
但见到小狐狸突然飞扑过来的时候,他却忘了这些,反而慌张地选择了反向操作——向迎面而来的不明物体发起攻击。
幸好这个火咒似乎对小狐狸没什么效果。
除了耳朵尖上一撮毛被烧焦了以外,小狐狸并没有受到其他什么伤害。
栾煦淡淡“嗯”了一声,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安抚了两句:“你的天赋好过这世上的大部分人,并不需要如此急躁。修炼一途归根结底还是修心,太急功近利容易走火入魔,反倒得不偿失。”
应霁老老实实地点头,没有半点不服气。
这一点上他要比那些“同行”们省心许多,乖乖听话,从不顶嘴。
乖得像一只家养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