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葳坐着没动,眉头紧蹙,单薄的眼皮深陷进眼窝里,划出锋利的形状,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才起身拎起放在一边地上的背包,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上光线昏黄,郁葳瞥着墙上的照片,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冷了。
喻唯看着脚尖,低声说:“爸妈很在乎你,很爱你,只是可能不会表达。”
郁葳忽然侧身,一只脚踩着最后一阶楼梯,楼上灯没开,昏暗沉沉铺在身后。
沉着眼看她,“别多管闲事。”
喻唯抬头,看着她毫无遮掩的烦躁不悦,无声沉默几秒,温吞吞道:“走吧,我带你看房间。”
她越过郁葳,打开走廊里的灯,“这个灯不开就是声控,开了就常亮。”
说着,就推开第一个门。
原本只是刷过大白的空房间,被重新装修,四面贴墙镜,镜前扶杆旁靠着瑜伽垫,大小不一种类齐全的滚轴躺在新铺的木地板上。
那种陌生的感觉瞬间涌上来。
喻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被门框挡着,只露出半张脸的郁葳,撇开视线,“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旁边没有邻居,楼下也……”她顿了下,“楼下是爸妈住,但平时不经常回来。”
郁葳单肩上挂着包,对这间新装修的练功房没给一眼,她越过喻唯,独自往前走,手放在门把手上。
“那是我的房间。”
喻唯快步从后面走过来,指向对面的门,“这是你的。”
郁葳松手,转身一步跨过去拧开门,随即一脸嫌恶。
表情比她被迫坐在餐桌边忍耐时还扭曲。
跟吃了苍蝇似的。
喻唯赶紧去看,一探头,发现新装的卧室是公主风,满屋粉色系,墙上依然挂着郁葳的照片,床头放着一排毛绒玩偶。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跟爸妈说换一间。”
喻唯声音发紧。
二楼只有三间卧室,一间已经装修成练舞室,要换只能是郁葳住她那间。
“不用。”郁葳嫌弃,但还是进去把包往墙边书桌上一放,转身就踩着椅子取下墙上的相框拎在手里,她偏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喻唯,“还有事?”
“没。”
喻唯缩在衣袖里扣手,“那你早点休息,有需要的话就叫我。”
“你不是丫鬟保姆。”郁葳从椅子上下来,眉宇间凝结着嫌弃又厌恶的郁气,随手把相框反扣在墙边,“干你自己的事去。”
喻唯抿唇,替她关上卧室门。
她站在窄窄的楼道里,一圈黄色灯线围着她落下,照着浓密低垂的眼睫和沉默压抑着的不安迷茫。
片刻后,她听着楼下的争执声,顺着墙边下楼。
丁晴猛地摔了筷子,啪的一声,“我不想让她搞这个滑冰了!”
喻唯刚走过去,蹦起的筷子弹在她脸上,火辣辣的,她弯腰捡起来,放在桌边。
喻景程弯腰站在丁晴身边,轻抚安慰,“别急,她能坚持,说明毅力品性都不错。”
“什么不错!”丁晴提高了音量,“我的孩子,需要什么毅力品性?还是你喻家需要?吃苦受罪你就满意了?”
“阿晴。”喻景程沉声喊她。
丁晴呼吸急促,眼眶泛红,抬头看了眼喻唯。
喻唯抽了双新筷子放到她面前,低声道:“爸爸不是那个意思,相信姐姐,都会好的。”
“你知道什么?!”
尖锐的声音在喻唯耳边爆开,脑袋里嗡地一声。
喻景程轻拍着丁晴的肩膀,拧眉叹了声:“你也上去吧。”
“姐姐已经回来了,她只是暂时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和您相处,生活忽然这么大变化,需要时间慢慢适应。”喻唯看着丁晴逐渐安定下来的神色,温声又笃定:“您再给点时间,慢慢来,会好的。”
喻景程抬头,神色愕然意外,沉声问:“你呢?你的生活也有很大变化。”
他看着面前十几年都不常见的“女儿”,没有血缘,情感上也不亲近,但她一两句话就能安抚住精神崩溃的丁晴,从喻家的独生女,瞬间变成抱错的假千金,她表现的过于平静了。
“我……我不知道。”喻唯蹙眉又展开,表情有瞬间放空,在灯光下柔软得像一片云,“妈妈说她是姐姐我是妹妹,有姐妹作伴我很开心,能找到姐姐,爸妈也开心。”
丁晴声音依然哽咽,眼睛充血泛红地看着她,“妈妈知道你懂事。”
喻景程心里松了不少,点头让她去睡。
“早点休息,晚安。”喻唯静默地转身往楼上走,丁晴哽咽的泣音断断续续传过来。
这栋房子里第一次全家齐聚,却弥漫着诡异的不安,像闷在罐子里火药,隐约闻得到硝烟气味,但不知道会不会炸响。
喻唯坐在书桌前蜷膝缩成一团,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脑子里装了太多事,再挤不进去别的了。
浴室里忽然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喻唯脖颈僵硬地转过去,然后松了口气。
没住过人,她都忘了。
对面房间跟她这边的浴室卫生间只隔一层薄墙,应该是郁葳在洗澡。
水声停了,没几分钟,一道极轻的脚步好像停在她门口。
喻唯微愣,腿刚放下去,那声音又走了。
几分钟后,楼下响起丁晴崩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