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将近一个时辰,洛蔚宁和奶奶终于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上一个看诊的病患刚起身离开,诊桌对面突然换作了年轻的女大夫。
暗香正在为洛奶奶把脉,洛蔚宁听到身后有人议论。
“这可是太医局的大夫,真是有福气。”
前一个病患看的还是为善堂招募的民间大夫,轮到她们就突然换成太医局的大夫,怎能不叫人羡慕?
洛蔚宁看大夫和自己年纪相仿,相貌甜美可亲,还是太医局的,心想,会不会就是方才那婆婆赞不绝口的杨教授?
暗香诊完脉,正在写方子,洛蔚宁担忧道:“大夫,我奶奶她怎样了?”
暗香头没抬起,声音温和:“是伤寒,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易好,身体无妨。”
“可为什么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也不见效?”
暗香写完方子,抬头看着洛蔚宁咧嘴轻笑,两边脸颊露出梨涡,分外可爱,“方子开不对,吃再多的药也于事无补。”
洛蔚宁挠了挠脑袋,那表情仿佛在说“原来如此”。
暗香把方子递给洛蔚宁,“好了,去旁边药房取药吧!”
洛蔚宁笑嘻嘻道谢,然后问:“大夫,你就是杨教授吧?”
暗香意外,饶有兴致,“哦,你还认识我们杨教授?”
“你不是?”洛蔚宁的笑容突然消失,有些许失望。
“你是嫌弃我医术不如杨教授么?”
洛蔚宁吓得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怎敢?只是听说杨教授是太医局的,特别厉害,我以为是你。”
暗香笑道:“杨教授可不是轻易看诊的。她只看两种,一是疑难杂症,别的大夫能看的她不会出手;二是富人重金求诊,诊金可非常高昂!”
杨教授也是吃人间烟火的,不赚钱何来充裕的资金免费救治穷人?
洛蔚宁愈发地觉得这杨教授很神秘,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说她贪财吧,但会免费救治穷苦百姓;说她高洁,可还不忘向富人收高昂的诊金。
毫不矫情,可以说是很务实了!
………
杨晞全权负责北郊时疫救治的事宜,每日还要抽出一个时辰在为善堂坐诊,将近子时才回到杨府。
今夜下了小雪,下马车的时候侍女樱雪和另一个侍女早等候在外,打着伞为她遮挡雪花,簇拥着她进入府中。
“我爹睡了吗?”杨晞问。
“主君像前些日子一样,在内堂等你。”
杨晞踏进内堂,另一个侍女为她除去身上的狐裘大氅。
对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施了一礼,道:“爹爹。”
男人约莫四十出头,束发贯簪,身穿简便的曲领长袍,唇上蓄了一撇黑须,五官柔和,面容和善慈祥。
“巽子快坐下。”
“三更快过了,爹怎么还不歇下?”
“樱雪,把厨房备好的热汤端上!”杨仲清没回答杨晞的话,而是对着屋外高声吩咐。
不消一会,樱雪端着托盘进来,热气腾腾的汤水送到杨晞手边。
“这些日子你为疫病之事早出晚归,劳心劳力,人都消瘦了,该补养补养。”
杨晞用勺子轻轻搅拌汤心,端起碗浅尝。热汤为红枣、枸杞子等滋补药材熬制而成,加了红糖,有淡淡的甜味。
热汤喝进胃里,身体暖融融的,心儿更暖。
爹爹只是她的养父,无论娘亲去世前还是去世后,十八年来始终视她作亲女儿,予以无私的疼爱和关切。
“疫病之事如何?”杨仲清医者仁心,虽然疫病之事不由他负责,可这种关乎人命的灾祸发生在大周,他如何能不忧心?
“自正月十五下雪后,染病的人越来越少。最近莫名其妙新到了一批药材,病患有足够的汤药,正在逐渐恢复。”
城郊四个疫病隔离棚一夜之间均收到十几箱药材,此事必然传遍了朝廷,杨仲清肯定也有所耳闻。
如果杨晞对此事避而不提,难免会显得古怪。
杨仲清道:“听说这批药是橘井堂从京东路收购回来的,就这么被半路劫持送到隔离棚。你是负责疫病的御医,可有人找你麻烦?”
杨晞淡然地笑了,“爹爹放心吧,我一个小小的御医,只知行医救人,如何有能耐劫持药材。王县公也不会那么蠢怀疑到女儿头上。”
杨仲清轻叹一声,又道:“橘井堂表面上是王县公族兄在打理,可许多人都知道,这私底下是王县公的产业,就怕他会怪罪到你头上。”
王县公王敦的妹妹是宠冠六宫的王贵妃,还和太师高纵结党,在朝中风头无两,就连一向与他们不和的尚书左相也不敢轻易出头得罪他们。
杨仲清有此担忧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