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萧雁识才开口发难,这二人就不住地往后躲,萧褚是因着那一鞭子,而萧磬则是惊弓之鸟。
萧鸣丰早就气得咬牙切齿,一见萧雁识又要作势收拾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当即抬手指着萧雁识,怒骂:“磬儿和褚儿可是你的兄长,你这狠心的东西怎敢朝他们动手!”
一言既出,周遭静谧无声,反倒是萧雁识,微微侧头看过去,那一眼轻飘飘的,却叫萧鸣丰胆颤了颤,色厉内荏道,“你,难道你连我都要鞭打吗?!我可是你的长辈!”
萧雁识笑了,好若听到了什么荒诞无稽的笑话,“三叔怕什么,侄儿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我不过是让两位堂哥长个记性,以后莫要惊扰我兄嫂,你们如何就一副惧怕之色,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他甩了甩手里的鞭子,萧磬萧褚一哆嗦,又往后退了几步,萧雁识摇摇头,“才只是一鞭子而已,那北狄蛮子的刀才是重,一刀下去整个人都要被劈成两半,两位堂兄若是上了战场,岂非还未出手就被送去见了阎王爷。”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萧鸣丰听得莫名,下意识道:“北,北狄蛮子又打不到江陵来,而且,磬儿和褚儿也不用上战场,那蛮子再厉害,也与我们没什么干系……休要拿那蛮子来吓唬人了。”
“没干系么?”萧雁识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老神在在,“两位堂哥来我侯府,冲撞我兄嫂,看着这满身的气力是无处使啊,我便遂了他们的意,和陛下请一道旨,叫两位堂兄也去北疆长长见识……”
这一句话说完,别说是萧鸣丰,就是萧磬萧褚二人,都吓得脸色白了,“世子可不敢乱说啊……我二人别说是上战场了,就是寻常的刀枪剑戟都拿不动啊,那去战场可是白白送命……”
“就是,我儿如何能与北狄那不要命的蛮子拼杀,他们以后是要考科举的,武人打打杀杀着实不行呐!”
事到如今,在场的人如何听不懂萧雁识的话,他这是拿萧磬萧褚来治萧鸣丰。
萧鸣丰幺子才十岁,能不能平安长大还要另说,萧磬萧褚二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到底是亲儿子,又宠到现在,自然是珍宝似的待着。
可若真叫萧雁识弄到战场上去,小命哪里保得住!
当即,萧鸣丰便怂了,忙不迭请罪,“景蕴,啊不,世子,世子开恩,万不能让我儿去北疆啊,我膝下就只这两个成年的孩子,他们若是有个万一,我可如何在九泉之下见你祖父啊!”
啧,又扯大旗拿老侯爷说事了。
萧雁识摇摇头,一脸无奈,“三叔的意思是,我居心不良,要害两位堂兄?”
他难得装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这些年我虽人在北疆,但也听说两位堂兄屡试不第,想来大概他们二人与文官一途没什么缘分罢……所以不妨让他们从武试试,说不准没两年就荣膺大功,风风光光回来……”
萧雁识说着说着,萧鸣丰父子三人面如青灰,“世子……”
“三叔不放心别的还不放心我吗?两位堂兄在北疆受不了委屈的,我们即是亲戚,便自然平日里会对他多加照顾,三叔放心……”
就是因为萧雁识答应“照顾”,萧鸣丰才觉得遍体生寒。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雁识这分明就是连吓带唬,稍一不顺心,怕是说到做到,什么“照顾”,怕是预谋着埋坑害萧磬萧褚二人呢吧!
“行了!景蕴你莫要再吓你三叔们了,”上座的老头开口道,“今日我们来也并非与你做些口舌之争……”
开口的是族里的老人,按照辈分,萧雁识要叫他一声二叔公。
可萧雁识却明知故问,“我记着毋管是谁,来我侯府都要递帖子罢?二叔三叔我认识,便且算了……只是剩下的几位,原谅本世子眼拙,着实不知是哪位……来人!”
“世子!”侯府管家恭恭敬敬走进来 。
“你身为管家,任由无关之人擅闯侯府,惊扰主子,着实该罚。”萧雁识起身,往管家身上扫了眼,“你可有要解释的?”
“回世子,小的有罪,还请世子责罚!”管家坦然得很,也不求饶,听得周遭诸人俱是一惊。
可是显然萧雁识不给他们缓冲的时间,轻轻抬手,“自去领三十板子罢,还有今日轮值的人,各自领二十板子,罚一个月月钱。”
“是,世子!”管家转身离去。
萧雁识重新看向上头,“侯府现如今做主的是萧鸣权,要问本世子的罪名,也要由他来,旁的人……谁敢?!”
一句话,惊得上头的二叔公一趔趄。
萧氏一族人丁凋零,加之萧鸣权这一支嫡系赴了北疆,留下病殃殃的一个萧雁致,时间久了,总有那黑心的想要来打秋风,沾些侯府的好处,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这不,萧雁识的事情一出来,诸人便坐不住了,四下里一合计,便忙不迭地上了门。
只是偏偏萧雁识去了城外庄子,他们扑了个空。
萧雁致是文人,又鲜少接触这些大家族里纷繁复杂的阴私,没两句话就被气得厥过去。
而正好,少夫人有了身子,她自己一无所知,因着丈夫昏厥,诸人兴师问罪气势汹汹,一介弱女子哪里经得住,当即又惊又怒,险些失了腹中孩子。
萧雁识远离侯府,这些年一直靠萧雁致勉强撑着偌大的侯府,他本就心存愧疚,这一群人却心怀诡谲,朝侯府伸出了利爪。
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没将这些人连鞭带棍地赶出去,已然是理智占据上风,怕给风雨飘摇侯府惹来祸事。
呼拉拉一群人走了,一个扯着一个生怕走得慢些被萧雁识“收拾”,唯独二爷萧鸣成慢步缓行。
萧雁识看着他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背影,心中蓦地闪过什么。
看着人一只脚迈出门槛,萧雁识忽然道:“依着二叔这些年深居简出的习惯,今日当是不愿来的,怎的也跟着掺和进来了?”
萧鸣成另一只脚也迈出去,而后脚步一顿,半晌才悠悠道:“人心不足……独善其身也难……”
说完,缓步离去。
侯府重新恢复平静,萧雁识回到花厅,一个人独自坐着,半晌,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慢慢抬头,视线中一道身影站在廊下。
风姿俊逸,勾得他微微敛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