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岁蜷缩着身子躺在他旁边。姚嘉年感受着夜里的动静,后背挺直了背对着她,不敢动。
屋外大雨倾盆,闪电落下照亮屋里暗昧含糊的光景。
春岁闭眼离姚嘉年更近了些。
少年身上的皂香味道和混着闷热雨夜而骤然升高的体温,很多年后,春岁依然清晰记得。
“不怕,我在呢。”
姚嘉年开口安慰,脸却还是不敢转过来看向她。
那些隐在黑夜里青春期本能的躁动,他怕吓到了她,也怕自己真的按捺不住。
爱会失控,野蛮生长。
但春岁似乎没有想要克制的意思,一张小脸恨不得完全埋在他背上,迷迷糊糊问:“那你会一直在吗?”
“会。”
那个雨季,电闪雷鸣的夜里,压在两个人心里的爱意疯狂生长。
然后故事在夏枝繁茂灿烂时,又以春岁的离开戛然而止。
——
韩政去了趟县广电局又跟人确认了剧组报备文件进度后才回酒店拿了春岁的行李帮忙送过来。
春岁东西不多,这些年居无定所的住酒店换来换去习惯了,每次跟组去到一个新的地方行李都是用什么才往外拿什么。
这样遇到意外情况也能随时拎着箱子就走。
不用来回收拾,收拾起来也麻烦,反正不管怎么收拾,春岁都不可能再收拾出来一个家。
贴满各种登机条码的行李箱被春岁随手放在门口,然后带着韩政往里走指了指卧室门上那把挂锁:“能打开吗?”
“能是能,不过你得给我钥匙。”
春岁撇撇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韩政。韩政不明所以,春岁只在心里骂了他句傻子。
有钥匙还问他干什么。
“怎么了?”
春岁没理他,转身到阳台壁柜收着的工具箱里找了把扳手拿过来给他示意撬开。
韩政傻眼了,没敢接。
“大小姐,这是警察的房子。”
“嗯。”
扳手又往前递了递。
韩政嘴上不情不愿,但手已经很诚实地接过了工具。
“你跟这个姚警官什么关系?”
“同学。”
“很熟吗?”
“一般。”
“一般他怎么会把自己家钥匙给你。”
韩政说着手上用力,门上锁扣连着一小块木屑掉了下来,露出半边门缝垂挂着,晃晃悠悠。
春岁把门带紧了,收了韩政手里的扳手往回走,边走边说:“以前家里出了点事没地方去,他收留过我一阵。”
“后来呢?”
“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韩政来了兴致,但春岁没打算继续说下去,于是换了话题问他文件什么时候能下来。
“最快两天,不过中间隔了个周末,差不多得五天。”
五天。
春岁心里盘算着,剧组拍摄周期十天,现在加上等审批的空档,她一共要在泉水停留半个月。
韩政出了门,春岁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喊住他开口:“韩政,这几天剧组的误工费你可以从我片酬里扣,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凑。”
虽然她也没多少钱,但春岁知道剧组预算紧张,时间和钱都是精打细算着用的。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韩政不会报警,剧组也不会被临时叫停。这件事,她没有法律上的责任,但有情义上的亏欠。
韩政已经下到了三楼,这会儿仰头听完春岁的话,极轻快地笑了笑让她放心:“真没钱了我会找你开口的,我现在可是商人,商人是最看重利益的。”
韩政这么说,但春岁知道他是想让她宽心。
论势利,他还远不如那些将人当成商品以利益交换来评判其价值的资本家。
送走韩政,春岁拖着行李推开那扇刚被撬开的卧室房门。
门缝半开,一阵风便顺着缝隙迎面吹了过来。有些意外,空气里并没有想象中因为常年封闭而滋生出的沉闷味道。
春岁握着扶手的指间不自觉用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般一鼓作气将房门完全打开。
浅粉色墙纸,躺着毛绒棕熊的白色单人床,靠墙那架书柜上还摆着自己以前用过的各种东西,春岁慢慢靠近打量,桌上摊开的日历还停留在自己离开泉水县那天。
房间里的光景都还是她在时的那副模样。
一切如初,什么都没改变。
春岁看的恍惚,仿佛十七岁那年夏天,在这一刻又全都回来了。